电视里新闻联播已经开始了,以往这个时间我们已经吃过晚饭,爷爷奶奶会坐在电视机对面的沙发上,电视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打发时间的方法之一。当然如果有人愿意充当听众的话,相比较看电视,细数自己曾经的辉煌是每个老爷子尤其钟爱的事情。而我就是我爷爷为数不多的听众之一。
爷爷讲故事从来没有条理性,想到什么就讲什么。也没有多么华丽的辞藻,没有荡气回肠的情节,但胜在生动。爷爷是一个很幽默的人,无论怎样的情节,他都能令你发笑。而爷爷本身也是一个爱笑的人,每次讲到好笑处,他自己就会情不自禁的先笑起来。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爷爷的眼睛。他的面色很黑,以至于明亮的眼睛和洁白的假牙在面部显得尤为的突出。是的,你没有看错,是明亮的眼睛。爷爷虽然已经70岁了,老年斑已经占据了他大部分的面颊,他最后的一颗牙齿更是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离他而去,但他的眼睛却并不像大多数老年人那样是混浊不清的。他的眼睛一笑起来就立刻弯成一道月牙,但当笑过一小会儿之后,这双眼睛会稍稍睁大一点,然后偷瞄他的听众是不是跟他本人一样情绪激动。如果听众很合拍,那老人家一定会在这个笑点上再添油加醋扩大战果,如果听众不为所动,老人就会马上进入下一段情节。
老人讲的故事情节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和感受。而老人是建国前出生的,祖国母亲那段艰苦卓绝的岁月成为了老人成长的背景板。老人讲的故事里有我们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灾难,比如饥荒,比如瘟疫。
饥荒里有草根、树皮等等一切能吃的东西都要用来果腹之后的荒凉。有明知道观音土不能消化还忍不住用来充饥,最后涨死的悲凉。有每天吃不饱,只能在枣树下捡枣子,最后却饿死了的邻家小姑娘。而这些就在你眼前活生生的上演,不知当事人又作何感想。但当做为听众的我,听得难过不已时,老人家却教育我,不要像饿死的小姑娘一样就知道干等着,为什么不拿棍子往下打呢,不要拘泥这些,活着最重要。
相比于饥饿,瘟疫给我留下的印象要更深刻。瘟疫里有萧条的街道,有被请去掩埋死去幼童的沉默寡言的光棍汉。有村外没有墓碑的小小坟包,坟包里没有棺材,只有被破败的草席裹住的小小躯体。而瘟疫里最令当时小小的我害怕的是红着眼睛到处乱跑的狗,爷爷说狗的眼睛之所以变红是因为吃了死去的孩子。当你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恐惧紧紧抓住时,老爷子马上又用轻快的语气讲自己当时是多么的生命垂危。当然经过一番渲染,老人家最后会告诉你,他本人是化险为夷的。虽然也会很惋惜的说,当时病的并不重的姑姑反而去世了,但更多的透露出来的是对自己活下来的庆幸。
当然,爷爷的故事远不止这些。但不管多么悲惨和不幸,老人都能让你轻易的忽略悲伤,只记得那张眉眼带笑的脸和一直活下去的坚强。
好似惨烈的经历更容易让人久久难忘,爷爷的故事也大多充满那个时代难以回避的沉痛和战天斗地的倔强。反而日子好了以后很多都记忆不是太深刻了。而爷爷夜打村干部这件事是我当时觉得少有的比较轻松诙谐的故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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