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林铁崖马伽沙画卷

题林铁崖马伽沙画卷

文/宋琬  点评/林云铭

编者按：《题林铁崖马伽沙画卷》见于宋琬《安雅堂文集》，林云铭《古文析义》全文收录并加以评点，感慨林嗣环持正清刚的一生，也可知身后事。现据《古文析义》稍加整理，与关注林嗣环的人共享。

予览唐书至杀吐蕃降人悉怛谋于维州境上，而叹牛僧孺谋国之未臧也。【牛僧孺与李德裕不协故】李德裕上书陈便宜，朝堂咸以为是【当受悉恒谋降】，而僧孺褊心缪戾，矫行其议，以数百人头颅快私怨于眉睫之间，其心已足诛矣，而党祸因之大起，遂并唐祚相终始【一时偏执意见，而国家存亡系焉】。呜呼！宰相之不可偏执意见也。如此，况边吏乎【远方同事尤以矢公，和衷为贵，以上引唐书以起下文，争执杀外国贾人事】！

林公铁崖守琼州时【铁崖名嗣环晋江人，顺治己丑进士，授琼州道】，有马伽沙国人贾舶抵朱崖界上者【为风飘至】，主帅利其重货，将执而戮之【欲加以内侵之罪】，公曰，吾以书生释褐，朝廷超拜为副使，持节东南万里海外，固欲来远人，绥荒服也，攘功挑衅，嗣环死不敢为【持论最得大体】，帅衘之，然究无以夺公，听贾人归国，国王德公，甚以其国中所画渔牧图二纸，附贾舶贻公【点出得画来历】，居无何，公竟坐议屯田，为主帅论劾罢官，罪且不测，其实由前议贾祸阴锄去之也【械至刑部，编管杭州，以上叙事毕】。

吾闻海南诸国，多文犀玳瑁明珠大贝龟筒翠羽之属，何不以为公酎，而独以方寸赫蹏报数十百人垂死之命，盖公之清刚难犯，蛮方君长犹知之。然幸而不以文犀玳瑁为公酬，不然者，薏苡之谤，其不为主帅口实者，几何哉【以上就施多报少处，发出铁崖之清正，主帅之狠毒，笔力高妙无匹】。昔文潞公致政，居洛阳西羌长，温溪心以文马一疋为献，朝廷许之，今观此卷，其情事正相埒【以其得外国之心相同，起手引唐事作冒头，此处不得不引宋事作儭笔，主客错综相彤，此谋篇之定注，非深于此道者，不知也】，而惜乎公以婞直迕，绛灌琐尾颠踬，老而为客，于西湖即此画亦在，质子肆中，曾不值籼米一官斛也【且不能如文潞公致政，居洛阳之乐，得文马可以骑乘耳，就画上起笔，写铁崖之贫困，笔力尤高】，藉令更数年后，有能讼甘陈之冤者，而公膂力日就衰。

朝廷不得收其精明悍鸷之用矣【既为铁崖惜，又为国家惜矣】，掩卷叹息，思古人轗轲阨寒如公类者，何可胜数【推开一笔，概更深】，画不足道也【仍归到画作结，笔阵飘忽，非凡手可及。以上俱惜铁崖为主帅阴锄去官】。

林西仲曰，铁崖守琼，持正不苟，与主帅力争，全活外莽数千百命，卒为所中伤，客死西湖，两子相继夭殁，仅存一孙数龄，诚不能为天道解也。然得是篇妙文，可以不朽，夫复何憾。荔裳先生安雅堂文集，取材古雅，炼句遒劲，余赏心不置，记二十年前，先生向邓元昭案头，索余庄子注读之，甚喜。虽未得促郏，可谓不谋面之知己矣，嘻文章有神交，有道即千古而，士可以尚，友不论谋面不谋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