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喜欢漫天的星辰，大片大片的花田，人潮涌动的街道，总之是一切繁华到窒息的东西。可能是因为那些沉甸甸的，又大，可以自由地填充未来的轮廓，而不是环顾四周却发现白到刺眼的空旷。

可有一天，有一道光，是比水还温柔的光，就那么浮在我面前，竟让我觉得我过去的十六年时光不过是一匹白马，就那么让那道光分解成了一点点碎碎的光，干净利落。

仲夏，正是热的时候。风也没有了春天的温柔，而是偕着燥热的空气，铺天盖地地卷来，似要将人吞噬 。

迎面走来一个老婆婆，岁月果然不饶人，可依稀可以在眉眼中看出年轻的漂亮，她的头发在阳光下乌得发亮，笑容交融在阳光里，慢慢地褪去了那些令人讨厌的热，仅仅留下了，最纯粹的东西。

我很欣赏这样的老人——明明从年龄上已经迟暮，却还能像一个孩子那样向这个世界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各路人马施加微笑。她在冲我笑，我抿了抿嘴，向她点头。

原谅我。对着她，我仿佛看到了我最初的模样:那个整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疯子，那个喜欢扎高马尾、在太阳下喝可乐的女孩。可时间到底是一条黄河，看起来人畜无害，其实那些不应该随波逐流的好像都理所应当地被沉淀在河床，空剩下没人搭理的黄水在兀自流着。

后面匆匆跟来了一个老爷爷，附在老婆婆耳边说了什么，应该是方言。爷爷手上托着一方纸，纸上，是一码汤饼。说完，还扬了扬手中的糕点，香味很浓，让人有大快朵颐的欲望。

婆婆只是拿着帕子为爷爷拭去脸上的汗，帕子是老旧的式样，白绿色的花纹，皱皱的，感觉用了好多年了一样。那种绿色，无故让人觉得心安。

爷爷憨憨的笑了，沉浸在老伴的帕子里。突然，他低头凑近婆婆的头发，我吓了一跳，只见他仔仔细细地，吹开散在婆婆头发上的尘埃，那尘埃，弥漫在我眼见的地方，飘在阳光里，似是，无所归依。

婆婆动也不动，只是轻轻笑了一下。笑罢，她拈起一块糕点，一反手，那糕点便已落入爷爷的嘴里。爷爷只是望着她，看着她也拈起一块自己吃了起来，得意而又满足地笑了。

我不愿意突兀的站在这——明明不是很近，可这对老夫妻几乎让我灼了眼。

那是一道光，就如此横亘在我眼前，在我想要触碰的时候，将我的眼刺到流泪，使我目不能视。缩了手才发现，不过是一些纯粹的东西，比如爱情。

可这道光，虽然只是一道光，却也足够将黑夜照亮。

我觉得自己实在不够勇敢，只是固执地坚守着自己亲手筑起的一道与世隔绝的城墙。

“万物皆有裂缝，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从几块石头到一堵城墙，十六年的添砖加瓦在这道光面前颇为可笑。它出现裂缝，只是因为一道光。

来日方长，怕什么时间不够?我清楚地知道，这堵墙既然已经出现裂缝，那么，迟早会崩塌。那时，我相信我有足够的勇气去筑起一道光墙。它是比水还温柔的，却足够强大的光，会令人莫名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