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人间悲欢离愁,躲不过荒唐言,心酸泪,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奈何红楼无梦,终为黄粱,痴痴儿女情,诉与谁人听?
英国作家托马斯·卡莱尔说:未曾长夜痛哭者,不足以语人生。在红楼中有一位女子是最有资格谈人生味道的人,她生小就有热毒之症,书中说是“胎带来的热毒”,到底是什么病呢?脂批做了指示,“凡心偶炽,是以孽火攻心”,通俗的说就是欲望。人生在世,就是纷纷扰扰,你方唱罢我方登场,碰个头破血流,最后只道“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
福兮祸兮,若曹公许她个完好家世,她或也用不着为自己算计,可就算是宝玉这样的富贵公子哥儿,也心存和“姊妹们过一日是一日,死了就完了”这样大逆不道的欲望。所以欲望究竟为何物呢?它是飘渺如权倾天下,还是亲近如平淡安乐呢?红尘中这样的命题,怕是红楼女儿们都难解吧。
女子卑微,宿命难控。才貌双全,深受宠爱,尊荣富贵,有多少人羡慕元春的好命。她在红楼中出场为数不多,但次次出现都是曹公别有用意的安排,第十八回“元妃省亲”时点的四出戏就可见出端倪。《豪宴》,《乞巧》,《仙缘》,《离魂》。其实意在警醒贾府众人应多加节俭,勿安享眼前富贵,否则只能是“残生今夜雨中休”。叹只叹,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元春华年早逝,庇佑着贾家的大树也倒下了。身为红楼中人,元春又能怎么样呢?她不进宫就不会家破人亡了吗?在如今看来,人人都可以掌握自己的婚姻,那时的女子只能由着父母之命,而元春还要做贾府的大树,女子无奈呀!
当今世道人人都想往高处爬,于是在攀登中,你可以观赏一出出好戏。聪明人说“世事如此,你我无可奈何”。是啊,要是晴雯也能圆滑世故一点,是不是也不至于落得个被撵出怡红院,病死在破榻上的下场。多少女子活在那纷繁复杂的红楼中,只能事事小心拘谨,必须要墨守成规。但晴雯不会,因为她骨子里有一种率性,不会唯唯诺诺,不会趋炎附势,不会拐弯抹角。这样的性格与黛玉倒十分相似,只可惜晴雯是个丫鬟。再感受一次晴雯撕扇,你就能品到她是一个多么勇敢,真挚,可贵,可敬的女子啊。只可惜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只可惜风流灵巧招人怨,多情公子空牵念。
无奈又无奈,多情还多情,不忍再读,泪已湿绢。恍惚间,我寻着梅香,借得一缕魂,来到这片白茫茫大地,郊外,幽静,雪纷纷,风厉惊鸟飞,树颤颤。我披着一件灰蓝布斗篷,踏着新雪,扣开轻掩的柴门。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我听入神,念出后一句,“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谁”!里面的人惊讶问道。接着,一位老气横秋,步履蹒跚的中年男子打开房门,打量着我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小女子拜读了先生的《石头记》,深受感动,同时又有许多不解之处,还望先生指点。”
随先生进屋入座后,我拿起案几上的文稿,“诉肺痴心迷活宝玉,含耻辱情烈死金钏”,读罢,不禁泪已湿襟,缓过一会儿,淡淡的说道,“开朗活泼的金钏含恨自尽,善良温柔的柔二姐被逼吞金,先生为什么非要让这些红颜女子在尝尽人间凄苦后,忧忧而死呢?”
“那依姑娘看来,是写王夫人留下金钏,解开误会,或是王熙凤同意让尤二姐当二房,和睦相处?这恐怕都不妥当吧。”
“不!凭什么红颜薄命,为什么要男尊女卑?”
“对啊,凭什么啊!”
先生走至窗前,望着纷纷扬扬的雪,叹道“千百年来的枷锁套在女子脚上,早已成了无形”。
“竟是这般的无可奈何吗?”
“等吧,再等千年女子或许可以……”
“先手放心,未来的女子会有自由,会有尊荣,会有和男子一般的地位,甚至超过男子。”
“姑娘怎会……”
辞别先生,不禁叹这干净的大地,原来富贵荣华,红尘深情本是一场梦,身为红楼中的女儿们总会梦醒,请别说她们相消玉殒吧,倒不如说她们自由了,开始新生了。
云开日朗,只听得雪匆匆消融,黄花满地,白柳满坡,石中清流激湍,篱落飘香,枝头新叶争奇,疏林如画。恍恍惚惚间只听得阵阵笑语,那远山上开满了花儿,几位衣着朴素的女子在花中嬉笑。我揉揉眼睛再去瞧时,不知是花面还是人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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