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

作者: 老绵羊七夕 | 来源:发表于2019-12-19 23:35 被阅读0次

    晚上会抽十几分钟时间去楼梯间爬上几趟,为了消耗掉晚饭吃进肚子里的热量,数十年如一日地坚持前往,这已经成了有规律的生活日常。

    楼梯很少有人进出,一方面新小区住房未满,一方面快节奏的生活总使得人没有过多的闲功夫用来瞎晃荡,像我这样一根筋性格的人,毕竟是少数。

    楼梯间都比较安静,唯我一人劈里啪啦的脚步声,如果我缓缓沉沉地走,脚部轻轻地,则楼梯间并没有声音,连灯都不会亮。但即便是室内的灯不亮,窗户外也有黯淡的光线,隔着玻璃幽幽射进来。

    站在三楼的楼道间,借着朦胧的月光和微弱的街灯光线,我望向窗外之时,会看到对面有一幢低矮的房屋,它的格局跟我“身在此山中”的这种商品房的格局不一样,而是有几分相似于乡间的民房。顶部是三角形的房梁,边沿下是椭圆形的屋檐。屋檐下方,会有几个窗户,被窗户夹在中央的,正是房屋的正门。

    屋檐下

    我只能看清它的大概轮廓,并不能确信它的实际样子,因为夜的光影影绰绰,而近视眼镜也没有被我架在鼻梁上。

    在我小时候,在湖北老家的家乡,随处可见这样的民房,我们把它称之为“明三暗六房”,两个窗户和一个门,谓之“三”,从大门穿进去以后,大堂屋在正中央,堂屋两边是两间主卧房。再从堂屋底部的那个门进去,进门就是一间吃饭的屋子,屋子左边通常是厨房,屋子右边的那个房间,可能是老人的住房,又或者仓库柴房之类,从那间吃饭的小屋的后门穿出去,外面便是后院。

    屋檐下

    所以立在后院,面对着房屋,正是屋子的背面,再看这间屋子,还是有两扇窗户和一扇房门,这就是明着看,前后都是三,进去后,却是六间房。

    但也有“明三暗三”的。就是从外面看,是三间房,走进屋内,是一间大堂屋,和左右两边的各一间厢房。穿过堂屋的后门走出去,不是后院,而是一片广阔的大屋场。

    这种房子,通常都是公用民房,譬如晋堂,祭祀用;或是林场专用房,给看山者居住;有些是建在马路边的私家房,比较简单,只为开个店方便行人,顺便也赚点外快。

    我总记得有那么一间房子,蓝色的砖墙,宽宽的两边,屋檐也做得很宽。尖锐的突出的脊梁下面,被涂成明净的射出光芒的纯白色。以下部分,才是蓝色的砖砌成的厚钝的墙。门口两边有两个石墩,横在石墩的中央,是一条石头门槛。

    屋檐下

    我和母亲就站在这间民房前方,等父亲和最小的哥哥回来。

    儿时的记忆已经越来越模糊,随着年成久矣,那些影像都像我眼前的这间民房一样影影绰绰,没有清晰可辨的棱角,只有依稀随着回忆和想象编织出来的隐约的景象。

    我不记得我们为什么站在那里了,也不记得为什么我们母女会和那两父子分散。但记得母亲是牵着我的手,我的高度只是到达她胸前。母亲天生个子瘦小,既然我只到达她的胸口,说明我最多五六岁的年轮。

    两个女子一直等着,不知过了多久,对面一高一矮也来了两个男子,他们似乎有说有笑,不像我们两个站着一直傻乎乎的。他们看到我们两个后,步伐加快了些。很快,他们就站在了我们的正对面。

    屋檐下

    父亲向来是开朗的,一看见我,就会咧开嘴笑,用大人逗小孩的那种特别的腔调喊我的名字。他手里还提了东西,他将东西递给三哥,又转身走到那间民房的大门口。

    我和母亲也回头,跟着父亲向前走,这时,我才注意到街边的路灯亮了起来,民房的屋檐下也亮起了灯。原来我们等他们一直从下午等到天黑。

    屋檐下

    大概是犒劳小女儿的苦心等待,也心疼小儿子跟着他走了那么长的路,他到民房屋里是准备买一些东西。这时,我又注意到,这民房原来并不是简单的民房,原来是一间小杂货铺。我直到屋檐下的灯亮起,才清楚地看到,在民房的门口摆了一个柜台,里面简陋地放了一些食物。用玻璃做的储物柜的柜面上,放了一杆秤,还有用小蛇皮袋子包起来的瓜子、花生、红枣和桂圆之类的干性食品。

    食物没有被密封,而是将袋口敞开,使它们浮在外面,这是为了让顾客看到它们的真身。

    父亲看到了它们,他知道他的孩子们都特别爱吃甜食,所以,他让民房的主人给他称了一些桂圆。

    屋檐下

    没有更好的东西了,那只是村口的一间小店,并不像繁华的县城那样,美食应有尽有,他可以以他最大的父爱来疼爱心中的小朋友。可是在那样的年代,在那样的处境之下,有几颗甜滋滋的桂圆,对于我和哥哥来说,都已经来之不易,都已经足够让我们雀跃欢喜。

    东西一拿到手上,我便迫不及待想往嘴里塞,但又畏于父亲的威严,不敢做得太张扬,而是提着袋子,左边晃晃,右边转转,一环顾四周,发现那间民房真是明三暗三的,一扇门就到了尽头,一扇窗户一通到底。

    屋檐下

    时间就那么折腾了一下,天好像全黑了,我觉得一切更加模糊,是因为天真的很黑,还因为时间确实拉得太长太久,以至于一口气就走过了三十几个春秋,我已经不记得桂圆被我吃进了多少,又吐出了多少骨头,还有多少光阴掌握在我的两只手,不管是我继续上楼去还是决定下了楼来,我不是有汗珠从额头两边渗出来,而是持续盯着眼前那间我自以为与童年时格调一致的“民房”之时,有温热的光刺穿了玻璃窗,有湿润的液体冲出了我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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