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头很少买包子。
家乡漫山遍野的蕨类植物,以油甘的青、红豆的色为主,经过上了年纪的女性砍伐,到了灶台边,然后用来作燃料,这样,带着浓浓烟火味道的包子就别有一番滋味。
自从叔公、伯母走后,某种味道算是告别了。
说起勤恳为人家长者,还想说其它味道。
一次次在宴席上喝到鸽子汤。汤滚烫但有甘甜,解人燥热。在餐厅工作时,喝多了马蹄爽的我,见识到————把马蹄放置水龙头下,就那么任水冲,马蹄就被洗去很多污垢,很快就让食客觉得爽。
炊烟好闻,也好看。
炊烟实在卑微————稍微富有的家庭不要炊烟。
然而,经过窄窄的烟囱这条道,炊烟竟冲天而起,最后成为一片天,赐予农家人一种勇气,更赐予一种力量。
不止一位长辈就那么任水冲走心田的哀愁,和鸽子一样生时予人和平,去后给人甘甜的回味。
迟迟不能给伯母大红包。刚回去,一直烧钱。
久久伯母舍不得教训下。刚回去,简直欠抽。
现在想来,看得下去的韩剧是因为伯母爱看才看。苦了许久的伯母或许没有想过天国的阶梯离她那么近,看过的《我的女孩》让某人多年以后才想到她也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渴望。
油甘,酸但微甜。去仁后泡在水里,上学后时不时喝那水,人轻松很多。在农村,红豆地位尊崇,与筒骨在一起炮制家的味道。油甘也罢,筒骨也好,都普通,甚至难看。王维说红豆最令人犯相思病,或许家乡多人第一时间反对。
说来也奇怪,少不更事的人儿总是可以为摘绿色的小果走进山林,为罗汉果令自己看主人叔公实在的冷言冷语,顾不上山路崎岖与艰辛,收获成年人的某些体验。
梵高说他充满了火,然而别人只看到烟。说得人要同情他。然而,很难相信荷兰画家是只想别人看到他的火的。
叔公也好,伯母也罢,允许别人看到他们的烟。孟子说齐国有人在有钱人家坟前乞讨祭品,之后在妻子面前吹嘘自己有本事,妻子跟踪后知情逃走。这事他们不做。
潮汕民间有这么个故事————丈夫在外奔波,妻子看三餐时间到来就在丈夫面前表现贤惠。到了妻子死后丈夫要厚葬妻子,结果发现妻子的纺织成品不见。看到丈夫可能报官抓贼,邻居告知实情————妻子看丈夫回来才劳作,连材料也不想好好准备,拆了重织。丈夫气坏,用草席裹尸,埋了用样子过日子的懒妻。
总说自己丑的伯母应该每日与此等为人妻母者相遇吧。
伯母或许欣赏不来“臭老九”写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作为多个孩子的母亲,她冷静看待不谙人事者的争执。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不碍事,只要为人父母者注意防火、该出手出手,也可以收获家的味道————或许冷脸过多的伯母这样想过。
看着照片,发现伯母去过海。堂姐嫁到闽地漳州,于是,《天国的阶梯》里的海水伯母看过。
某些人某些伤害,伯母应该已经习惯。
伯母习惯了上山砍伐蕨类植物,然后把它们变成好看的炊烟。自然,天国的阶梯她容易走。
天国的街梯怎么走?
山路怎么走伯母应该怎么走。
和生活的路一样,上去时,身轻但害怕。但有了重负,反倒有了依托,更有勇气。听二姐说,我负气到了湛江母校,到了冬天,看我迟迟没有回音,伯母倒是担心我寒衣的问题。可惜当时被造谣————叔公家心善者听我气话,忽略踩着伤痛显示高大的他人,无意说漏,日后喜欢结交清华华农朋友的我竟然被说看不得人好,苦于学习环境心灰意冷的人被到处说不甘心。现在思来,还是和我一样不靠脸面漂亮话度日的伯母赐予力量。和伯母上山的次数多了,自然行至无水之地,坐看云起。
和伯母一起看韩剧《我的女孩》多了,片尾曲《Never Say Good Bye》现今还听,不是,还看。还看那片段。
伯母是谁的女孩?
至少嫁人后就不是娘家的女孩。
春节时让我怎么看————已有孩子的女子天天顾不上婆家,还要带着丈夫回娘家玩乐?已有第二个丈夫多个新孩子的人,夜夜睡前煲电话,在下班后的丈夫和电话另一头的前婆家人面前表演贤惠爱子?
骑上自行车,伯母可以轻松回娘家。然而,就已知的伯母回娘家次数少于春节所见另一为人母者回娘家次数。我应该知道的,伯母是隐藏自己回娘家次数的。她会知道,应该多顾丈夫这边的人,平时多牵线,丈夫前路更好走。伯母没有太多时间说长道短,哪怕亲戚有过多时间巴结富裕之家,闲暇时间有的是在被伤害的人心情恢复之前恶人先告状,为了一个个小孩,伯母也无暇顾及。
先是不幸患帕金森年复一年,后来在春节过后伯母得到了解脱。在莞城从二姑和表姐的电话里得知患病伯母得到解脱的消息。懵了,然后第二天下午通过乡群坐乡亲车回到家乡烧天地银行的大钞,然后送伯母一程。
在滚烫的床上,逝者化作炊烟,然后依然成为天。长辈去年春节后离开。春初伯母入“新家”,之后我长时受流言折磨。谨以此文纪念逝者,纪念天国的阶梯。
Never say good bye.
野火烧不尽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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