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上回我在西游途中意外发现《乌鸦庙》,辞别村头草垛旁一众老汉,继续驱车西行,黄昏时分到得一山中小村。见那村外田地荒芜,村落破败不堪,在村中转了两个来回,未寻得一人,也未见一鸡一狗,偶遇一只黄鼠狼从面前破院子中跑出来,又跑进了另一个破院子中。这使我在黄昏时分空荡荡的村中不免有些头皮发麻,因为在我们这辈人心里对黄鼠狼是充满畏惧和尊敬的。老辈人都称其为黄大仙,是因为人们都相信它有神鬼一样的能力,能让人生病,能让人生出祸端,能让人厄运临头,所以人们都对它充满畏惧和敬畏。更有老人说见到黄大仙一定不要看,赶紧转头,因为你一看,它就会摄住你的魂,这时它会向你作揖,意思是要和你称兄道弟。这可不是啥好事,你要是不答应,它就拿你的魂,让你神魂颠倒,你要是答应了,那你就得替它祸害人。当然它也会给你一定的好处,比如你可以谋个一官半职,可以发点小财,但这些往往都是把你往深渊里带,你可能会因此犯法。有时你看它时会发现它头上顶个东西,那是死人的天灵盖,那是它从哪座老坟里找到的,它是把那个天灵盖当成了皇冠戴在头上,让你对它俯首称臣,从此听它使唤,成为它在人间作恶的工具。当然这都是迷信的说法,但这也让我在这样的时候感到害怕。
眼见天色已晚,山中道路崎岖不平,又加之我人生地疏,不敢贸然赶路,干脆找个破院子把车停在门口,在这破房子里将就一宿,明早继续赶路。草草吃点带来的食物和水,我就在一间屋子的地上铺了些干草躺下了,想着刚才路上遇到的黄鼠狼,心里挺害怕的。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也许是几天来赶路太累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坐在我身边,想睁眼却挣不开,想起身又感觉那人用一只大手按着我,动弹不得。只得问他,尔是何人?彼曰:我乃此屋主人,听黄仙人说我家里来了贵客,所以赶紧从山上黄仙洞里回来招呼贵客,实也无物招待,我看贵客您印堂开阔,眉毛秀气,必是书生出身,而且离您十米开外就能感觉脉气凛然,知您能知人五脏六腑之气,我虽受黄仙之命,却也良心尚存,更何况我的道业也拿不住您的魂,唉,既与您相识,也算是前世缘分,且听我讲讲我们这个村的故事吧:
此村唤作大粥帝国,说是国,其实只是个村,只不过这个村比较大而已。从前这个村子非常富有,因为村外的田地特别富饶,庄稼长得特别好,所以有吃不完的粮食和蔬菜,村民们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孩子们健康成长,年轻人快快乐乐,老人们尽享天伦,我们这就是世外桃源。可是渐渐地就有人开始琢磨新鲜事物,和外面的人有了联系,把外面的人带了进来。后来有一个外面来的人当上了村长,这个人自称是从外国留学回来的,我们都不知道外国是啥,反正他说的那些话,他做的那些事,很受年轻人喜欢,就推选他当了村长。说是村长,其实就是这里的皇帝,因为这个村实在太偏远了,外面的事我们都不知道,所以村长就是皇帝。这个村长特别爱喝粥,所以就有人专门研究怎么样把粥做得更好,后来形成了一个专门的机构,叫大粥帝国粥学部,由粥学部组织对粥的研究,每年投入大量资金,鼓励创新,后来又派人到国外学习,再后来又引进了国外人才,说是村长在国外的同学。于是粥学研究走上了鼎盛时期。洋人非常重视Idea,只有好的idea才能获得粥学部的研究经费,比如研究怎么样能让粥在胃肠的特定部位被吸收,怎样让粥喝下去少放屁,怎样让粥做出来不像粥,怎样喝粥能让人气质好,咱也不知道啥是气质,米和水的比例多少才能保证营养物质的最大利用………当然也有更多的和粥有关的行当兴起,比如专门做粥的商家为了让更新鲜的粥尽快送到喝粥的人手中,成立了粥立达公司,让骑手用快马把粥送到。有人成立了粥文化研究中心、粥文化纪念馆,有人专门画粥,有人写了粥歌,村里做了粥旗,村里成立了粥学会、中西粥结合学会,每五年换届选举学会主委、副主委、理事。村里到处都是粥店,名字都很好听,什么石头家的粥、山花家的粥、小野家的粥、Trump家的粥,每年举行粥小姐、粥先生比赛。那时的村子真是繁华热闹啊。
可是问题也来了,年轻人都被吸引到这个行业来了,轻松赚钱,快速成名,很少有人愿意种田了,因为种田在大家眼里是最没本事的,只有那些天生愚钝,或者长得难看的人才去种田,而且种田的人很没地位,种田的人不允许在村里的大路上走,怕影响村子形象,种田的不能到粥店喝粥,怕影响粥店做生意,因为人们都认为种田的是下等人,种田的都住在村子最偏僻的地方,要么是公共厕所旁,要么是有钱人家的地下室。若干年过去了,村里已经几乎没有人会种田了,只剩下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头子还懂点种田的事,可是一天晚上,他想去村中的药店里买点药,倒在路边,偏巧几个人从一家粥店里喝粥出来,憋不住尿(因为喝粥利尿),就在路边尿起来了,结果一泡尿把这唯一懂点种田的事的老头子给浇死了。从此田地荒芜了,做粥的人没有了粮食也就没办法做粥了,各种研究机构的人也因为饥饿四散了,剩下的人逃荒的逃荒,饿死的饿死,这里就成了鬼村。
我一个激灵醒了,原来是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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