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去了,一别数月,对于京城我竟然十分想念。到了皇宫还没下车就被太后召了去了,太后一见着我就抱着我大哭:“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这么狠心,一走就是几个月,音信全无,害的哀家整日担心,你要是出事了,哀家可怎么向你爹交代。”
“太后,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我一路上也挂念太后,本来是想给太后写信报平安的,可是又怕太后知道我在哪派人把我抓回去!再说我写信了!”
“你个小祖宗,就过年的时候写了一封信,要不然哀家早就满大街张榜找你了!”太后戳了戳我的额头。“太后,我这一路上收货可是良多呢,你听我说。”说着我就告诉了太后这一路上的见闻,只是略过了被困在山上的故事。
我在太后宫里住了几天,一直都没有见到萧誉,找了个机会便偷偷的溜了出来。萧誉依旧是那个木木的样子,只是现在脸上带了些笑容。他一见我就问我是否已经告诉了太后,太后同意了吗?当我说没有的时候,他的脸上泛着深深的失落,看着他这般模样,我忍不住内疚,一定得早点告诉太后。可是我一个女孩子,提及这些事总是有点难为情,在我欲言又止了好多次,太后终于发现了:“阳儿,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太后,我……”我依旧说不出来,只好低着头去扯手中的丝帕,“好了,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太后看着我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笑了,“岐阳是有了心上人了吗?”我羞红了脸,点了点头。“哀家早就看出来了,这几日你魂不守舍的,说吧,你看上了哪家的公子?不会是你认识的江湖侠客吧?那可就不好找了!”太后摸了摸我的头,“太后,不是,他是,是,他叫萧誉,你认识的。”我支支吾吾的终于说了出来。
“萧誉,是我只给你的那个侍卫?”太后想了想说,我点了点头。“侍卫?你看上的是个侍卫?这个?”“太后,我们是真心的,这一路上都是他舍身忘死的保护我!”我见太后犹豫着,生怕她不答应。“这个,你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太后摆了摆手,“太后,你说过只要我看上谁了,你就替我做主的,太后。”我拉着太后的手不断地撒娇,“好了,哀家知道了,可你怎么也是个公主,怎么能嫁给一个普通的侍卫呢?哀家在想该给他个什么职位合适呢?哀家可不想委屈了你?”“多谢太后!”我喜出望外立刻去告诉了萧誉这个好消息。接着太后为萧誉加官的懿旨还有封赏一道道的传了下去,再过几日就是赐婚了,我每天晚上都高兴的睡不着。总希望这一天快点到来,又有些害怕这一天。可是我终究还是没能等到那一天。
晚膳时我去拜见太后,皇上也在,不知怎么回事,我总感觉气氛有些凝重,太后的脸色有些难看,皇上的面色也有些不悦。长孙夫人把我叫到一边告诉我皇上要给我赐婚,要我嫁给北靖国的六皇子。我的头一下子就懵了,“六皇子说对你一见钟情,指定要你,还说没你不娶,太后和皇上也正在商议。”怎么可能,我从未见过这位六皇子,即便是前些日子合宫大宴,我也没参加,他不可能见过我!长孙夫人扶着我坐下:“别着急,公主,一定会有法子的,这宫里这么多公主,他也可能搞错了!”
我昏昏沉沉的回到寝宫,呆呆的坐在桌前,才几日,我便经历了所有的大喜大悲,先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欢喜,再是有情人难成眷属的悲哀,我的人生可真是多姿多彩啊!我把自己关在房间了,只静静地坐着,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能想些什么,还逃出去吗?可是我能逃一辈子吗?我逃了,萧誉怎么办,从今以后他就只能是罪人了。他的前程,他的抱负,他的一切就都不会再有了,他愿意吗?我一直都知道他想建功立业,只是一直都舍不得他离开。我总以为以后我会给他想要的一切,总以为一切不过是在茶话间就能解决,总以为……,可是现在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我不理会,敲门的人似乎很有耐心,继续敲着。“咚咚咚”,我静静的听着,门外的人终于失去了耐性。“岐阳妹妹,是我,莲妃,我来看看你,开开门好吗?”我仍旧不理会,我平日与她并不交好,她来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岐阳妹妹,我是有些事想和你说,事关太后,还请岐阳妹妹体谅。”太后,难道太后同意了这桩婚事?太后是知道我……。我把门打开,莲妃装模做样的拉着我故作亲切:“哎呀,妹妹,才几日不见你怎么这般憔悴,看着我这心里这是难过。”我冷冷的看着她,就像看戏一样,她终于表演完了这出关心的戏码,把我拉进屋里,屏退了所有人。
“妹妹,我知道你不愿意嫁,你可曾想过那个六皇子是怎么知道你的?要知道你和那个六皇子可是从未见过的!”她故意挑起我的兴趣,我不做声,“那日六皇子在大殿上忽然说既然两国相交友好,北靖国把公主嫁给皇上,也希望皇上能把一位公主嫁给他。皇上同意了,就把每个公主的画像拿过来让她挑选,本来这里面是没有你的画像的,齐妃让人拿了你的画像,偷偷的替换了她女儿的画像。结果第二天六皇子就向皇上说选中了你。是齐妃害了你!”“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是这样?”“当然不,我想让你临走的时候帮我一个忙,除掉齐妃。”莲妃的眼睛里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莲妃娘娘的封号似乎是皇上喜欢娘娘的高洁清雅,与世无争的品行才加封的!”
“什么与世无争,若真是与世无争,我还能活到现在吗?她害死我的孩子,那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让她为我的孩子偿命。”莲妃的脸由于愤怒而显得狰狞,“我帮不了你的,以娘娘的才智,这些还不都是小事吗?”我坚定地拒绝了。
“那么你是想嫁去北靖国了?”“即便我帮了你,你能让我不嫁吗?”
“不能,可是我会让你无比风光的嫁!让你拥有最盛大的婚礼。”
我冷笑道;“这个是你的筹码吗?我若是嫁去北靖国,就是国婚,还用娘娘操心婚礼吗?”莲妃终于走了,真是可笑,她竟然以为我会在乎这些。
第二天,她又来了,“这次我不是来让你帮我的,是来劝你嫁给六皇子的。”我冷冷的看着她,“你知道皇上并非太后亲生的,太后也从未抚养过皇上,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像人们口中的母慈子孝那般好。现在太后不同意你的婚事,两人的关系更僵了,皇上是为了天下考虑,太后只为你忧心,这二者之间孰轻孰重,孰是孰非,还用再说吗?”莲妃走近我,在我耳边轻声说,“还有你的那个侍卫,你以为不嫁六皇子,你就能嫁给他吗?笑话!皇上看上的女人岂能让他人染指!”
“你把他怎么样了?”我愤怒的看着她。她冲我轻轻一笑:“放心,我是不会害他的,可是皇上会,他的命就握在你的手里,好好想想吧!”那一夜我做了整整一晚上,想了一夜,我不能只为了自己而害了萧誉,莲妃说得对,皇上看上的女人岂会让他人染指,太后在一日,可以护我一日,一旦太后不在了,我又能如何?远嫁他国是无奈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我不能让太后为了我与皇上反目,太后对我恩重如上,我不能恩将仇报。
第二天我去见了太后,告诉太后我同意嫁给六皇子,太后不说话,只是拉着我流泪,临走的时候怅然的叹了一口气:“宏哥哥,我终究是没能保住你的女儿。”宏哥哥,你的女儿,太后说的是我的爹爹吗?太后不是与我母亲交好吗?为什么喊我爹爹宏哥哥?我疑惑的看向长孙夫人,她是太后的心腹,从小就服侍太后,她应该知道这其中的原因。长孙夫人看了我一眼,目光又转向了太后。萧誉曾经进宫找过我,要带我远走高飞,我拒绝了,让他带绮罗离开。之后把绮罗也赶了出来,再之后,我听说萧誉带着绮罗离开了京城,从此再无音信。这样也好,相忘于江湖,从此再无牵挂。
三个月后我就要嫁人了,嫁给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我不在期盼以后的日子,我只知道以后我将不再只是我。瑞哥哥来看我了,不知怎么回事,即使现在看见瑞哥哥,我的心仍旧是酸酸的,“别担心,我已经请旨皇上要去边关。”瑞哥哥看着我,眼神不悲不喜,“皇上是担心边关起战事,我国又无将才,才同意嫁公主的。现在我去了,皇上也许会改变主意的!”我看着瑞哥哥,再也忍不住抱住了瑞哥哥,这是我唯一一次抱着瑞哥哥,他的怀抱很温暖,我告诉自己就放纵这一次吧,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我久久的抱着瑞哥哥,我想永远的记住这一刻,永远,永远。我想哭,可是我不敢哭,我不能哭,我哭了又能怎么样?能改变这样的结局吗?“瑞哥哥,答应我一件事,好吗?”“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不要去边关,你是王妃唯一的儿子,不要让她伤心难过,你,你一定要幸福!”瑞哥哥,我现在才知道我对你仍旧是万分不舍,可我再也没有机会了,我只要你幸福就好!
要走的前一天,长孙夫人来看我了,我问她我的爹爹是否与太后相识,“自然是相识的,你娘与太后情同姐妹,自然认识将军了!”“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我看着长孙夫人,“我只是想临走前知道我娘还有太后之间的事情,我不想带着这个问题远走他乡!”长孙夫人叹了一口气:“你真的想知道?也许有些事情不知道是最好的。”“我不想带着对太后的成见离开,我不想留下这个遗憾,这一走,我就再也回不来了!告诉我!”
长孙夫人沉默了良久:“好,我告诉你。当年太后还没有进宫的时候,与你娘便相识,她们两个人关系很好,后来你娘看上了你的爹爹,那时候你的爹爹只是个普通的在营中任职的七品小官,你的娘羞于表达,只是每天远远地跟着你爹后面,看着你爹的背影,再后来他们终于相识了,你娘便把你爹介绍给太后,太后对你爹一见钟情,你爹爹也是一样,只是当时有你娘在没有敢表露出来,你爹爹便偷偷的和太后相会,当他们要怎么把这件事告诉你娘的时候,太后的家人要把太后送进宫,太后是个有野心的人,不甘于只做一个小小的七品夫人,可是你的爹爹不愿意为逐名逐利而阿谀奉承,卑躬屈膝,故而仕途一直不顺,太后便毅然决然的中断了与你爹爹的联系进了宫。你的爹爹因此备受打击,幸而你娘温柔体贴,帮助他抚慰伤口,再后来他们成亲了,太后也进了宫,成了娘娘。”
“我娘知道我爹和太后的关系吗?”我问。
“应该不知道吧!不过你的爹爹是个好丈夫。太后也是你娘的好姐妹,至少她一直都在帮你娘。至少她抚育你是出于真心。”
“我知道,我不会因为这些而怨恨太后,这不怪她,是我娘的命苦,不,不是命苦,有什么能比守在自己最爱的人身旁更幸福呢!是太后受苦了!”
不知道爹爹是否爱过我娘,我娘是否真的不知道爹爹的心,罢了,都过去了!时光静好,与君语;细水长流,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这是美好的期盼。我知道太后心里也是这么盼望的,不然不会这么尽心的把我抚养大,不是所有人都能心想事成,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情人终成眷属,每个人都要有舍有得,毕竟人都有自己的欲望,人的欲望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永无止境,为了欲望,需要放弃太多太多。曾经多少次幻想着自己穿着美丽的嫁衣,成为最幸福的新娘,可是现在,我披上了鲜红的嫁衣,从此这一世欢欣便再也不是自己的了。
以前总想着离开京城,现在终于要离开了,心里竟然这样的不舍。我掀起车帘,想最后再看一眼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想把它牢牢地记载心里。永别了,我的亲人,我的一切牵挂。此去一别,离梦杳如关塞长。在路上,我有时候会想那个六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性情是否暴躁,面貌是否丑陋不堪,听说北靖国是虎狼之地,饮毛茹血,风俗甚是不同,我越想越害怕,越想就越不想去,可是我又不能回去,我越发的想念京城的繁华。我好想太后,好想瑞哥哥,好想萧誉还有绮罗,他们还好吗?
在路上的这些天,我打定了注意,不管那个六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都得嫁,这是国婚,容不得我反抗,可是嫁过去之后的生活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我不会做一些不耻的事,给我的国家丢脸,但我也不想委屈自己,我会直接告诉那个六皇子,我不管他的事情,他也不要管我的事情,他尽可以再娶妻纳妾,我不干涉,他只要给我一处住所,让我逍遥自在就行了。这样既方便了他,又方便了我,真是两全其美。说实话,我还真为我的聪明骄傲呢!
终于到了边境,我执意下了车,要走着出城门,透过红盖头,我看着边关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的不舍。红色本身最喜庆的颜色,为什么透过红色的头纱看到的是悲壮的景象。我走了很久,久到只能看到城门的旗杆,终于停了下来。我回头,掀开了盖头,这是最后一次看我的国家了。我住进了北靖国的驿站,想到从此便要跟随北靖国的风俗了,便真的是客居他乡了,本来已经平静的心在一次掀起了波澜。独在他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游子尚有机会回到故土,我再也没机会了,去国怀乡,此刻我才真正的体会到这个词的意思,也真正懂得了这其中的无奈与辛酸。
经过了几天的赶路,终于到了北靖国的一个城中,虽不是它的国都,倒也热闹。看到侍女们忍不住的好奇,探头探脑的看着外面的景象,我就叫她们自己去转转,她们离开家乡,随我来到这里,也是可怜之人。到了晚上,我独自待在房间里吹埙,萧誉叫我的曲子,我始终吹不好,原来觉得天天和萧誉在一起,什么时候学都行,可惜呀!我呜呜咽咽的吹着,不成曲调的埙声,仿佛更有一种悲伤凄凉之感,更使我忍不住的去想曾经幸福的生活。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我望着窗外的明月,再次感受到了离人之感。一阵风出来,我感觉一个黑影朝我扑了过来,一惊,手中的埙摔在了地上,我的嘴被人捂住:“别怕,公主,是我,萧誉。”是萧誉,他怎么来了。
门外的守卫听到房中的动静,在门口询问什么事情。“没事,我不小心打碎了茶盏,下去吧!”听到守卫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我才稍稍放了心,转而面向萧誉:“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带着绮罗走了吗?”“我把绮罗安置好了,现在来带你走。”萧誉抓住我的手,我推开他:“我不会走的,我已经告诉过你这门婚事的重要性,我不能为了我自己而置我的国家与不顾。”“我知道,公主,你听我说,”萧誉抓住我的肩膀,“这次的婚事只是两国的一个试探,北靖国与我大梁实力相当,现在两国都不想无端生起战事,如果你在北靖国中发生意外,北靖国难辞其咎,为了平息战事,他们会向我国理赔大量的财务,这样我国的财力就会增加一点,北靖国也会因为此事而暂停计划,所以你走了,对两国的子民都是好事!”“可是……”我不懂这些,只是听着有些道理,“别再可是了,公主,跟我走。”“我要是这么跟你走了,他们要是发现我不见了,肯定要怪罪大梁的”,萧誉匆匆的打断我的话:“你放心,这城中最近采花大盗横行,已经有不少女子被抢走了,你出事,责任怎么也是他们北靖国的。”萧誉从怀中掏出一朵奇怪的花放在桌子上,“采花大盗每次做完案都会放一朵阿芙蓉,这样就真的万无一失了。跟我走吧!”说完抱着我的一个箭步就从窗口飞出。我抱着萧誉,隐隐听到背后有打斗的声音,我想转过头看看,萧誉轻声说:“别回头。”然后自顾用轻功带着我。
萧誉把我带到一间茅屋,我在里面换上萧誉早已准备好的衣服,出来时,看见萧誉再往茅屋的墙上到油,萧誉把我拉到门外,一把火把茅屋烧了。“这样就不会留下蛛丝马迹了,你从今以后就再也与北靖国没有任何瓜葛了。”我点了点头。萧誉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准备好了吗?以后就要和我一起过苦日子了!”我看着萧誉:“是你准备好了吗?以后要带着我这个累赘过日子!”“不,在我心里,你是我最大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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