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杜海一个“嗯”字的回复，于妮迅速回到，“惜字如金，为何？回电话吧，进一步确认声音。”几秒钟后铃声响起。挂了电话，于妮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通话很短，只是试探的问候。毕竟横亘了20个春秋，猛的一下双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此，于妮和杜海开启了每天的谈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微信文字沟通。每一次杜海都会秒回。每天午后，于妮会走出办公室，走到电梯旁的楼道里，在窗口对着的楼梯上坐下，然后给杜海打电话。说些什么，没有预演，事后也未必记得，于妮就在那絮絮叨叨地说着，就好像对着树洞。偶尔于妮会撒娇，提醒杜海说话要温柔一些，杜海的声线很硬，听上去凶巴巴的。杜海每一次都解释，他绝对没有凶巴巴，他对她的心是温柔的，如果让于妮觉得凶巴巴了，一定不是本意。他承诺会注意说话语气的。
找回杜海的这段日子，于妮的心觉得很安定，是那种于妮从小就渴望的安定感。但于妮也常常觉得不安。作为女人，于妮觉得杜海的夫人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杜海有一天貌似感应到了于妮的担忧，淡淡地说他早就离婚了，一个人生活很久了。那一刻于妮的心是欢快的。但转瞬她就觉得愧疚了，因为她从心底希望杜海能幸福。她觉得不该因为他单身而觉得高兴。
但也正是因为确认了他单身，于妮和杜海的聊天时间越来越长。每晚于妮下班后开车回家的路上，必和杜海通话。一来是因为晚归开车的时候是于妮一天中最不被打扰的时候，白天琐事太多，纷纷扰扰，和杜海的聊天会经常被打断。二来是因为于妮从小就特别怕孤独，一直以坚强面目示人的于妮其实很脆弱很敏感，一直渴望有人陪。于妮非常珍惜这样的感觉，终于做回了小女人，不必有任何顾忌，可以畅所欲言。
直到有一天，杜海突然在电话里小心翼翼地说，“20年前，你离开的时候说的那件事是真的吗？你为什么要离开？你知道我找过你吗？”于妮一下子如五雷轰顶，愣住了。杜海问这话的时候于妮正在开车，于妮一个紧急刹车，赶紧靠边寻找停车的地方。
路边是一家著名的三甲医院，在郊区新开了几年，停车场被一片黄灿灿的油菜花包围着。阳光暖暖地照射下来，于妮坐在驾驶座上却感觉浑身发冷。20年前和杜海最后一面的情景清晰地浮现～阳春四月的一个晚上，于妮BP机上留言了今晚会去杜海家找他商量重要的事。于妮站在杜海家门口，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也许是敲得太轻了，也许是里面的人压根就不想开，门紧紧地关着。于妮站在门外，清晰地听到杜海在和一个女人说说笑笑。
于妮静静地站在门外，门内是欢声笑语 门外的于妮却如入冰窟，于妮一动不动地站着，泪眼朦胧。几分钟后于妮扭头离去，在街上找了个公用电话给杜海留言“我来过，我走了。”
于妮在县城找了一家旅馆和衣而睡。第二天一早，头疼欲裂的于妮去了医院。处理完一切于妮一刻不停地回了学校。照常上课批改作业和学生一起晨跑做操，和同事说说笑笑。就像从来都没发生过什么，没有一丝的异常。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于妮一边流泪一边洗满是血渍的裤子。
要说有改变，那就是于妮再也不会去山脚下的小溪边洗衣服了，也不再整天开着录音机听歌了。对了，还有一个改变，就是于妮要求换宿舍。
于妮之前的房间朝北，鲜有阳光照射。但胜在窗外有一棵野生的紫罗兰，每年花开得时候美得不可方物。于妮从县城运来了涂料，一个人认认真真地把房间刷成了鹅黄色。又向村民买了好几棵竹子，央求他们裁成很多的竹筒钉在墙上，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然后于妮从山上采来了各种各样的植物，芦苇，狗尾巴草，各种树枝，不同季节的鲜花……然后插满每个竹筒。于妮非常喜欢自己亲手布置出来的这个温馨小屋。当她成为教学骨干老师后 校领导有问过她几次，要不要换个朝南的、视野开阔的房间，于妮都秒拒了。但在这个四月，于妮非常坚决地换了房间。她笑着和领导说，想多晒晒太阳，而且面对操场的房间利于她观察管理学生。谁也没觉查于妮的这些变化。只有于妮知道，她是在告别，在努力褪去所有和杜海相关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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