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

作者: 猫力星球 | 来源:发表于2018-02-09 21:21 被阅读46次

 Chapter1

   柳堰村是一个真正的乡村,她的美是自然的,围绕着村庄缓缓流淌的柳堰河,是村子里大人小孩玩乐的最佳场所。柳堰村的魅力在于柳堰河旁的欢声笑语,而她的疮疤是世世代代精神与物质的贫穷。

  该怎么说柳堰河对柳堰村的意义呢?春天,孩子们在河畔摘野花,爱美的女孩子喜欢把采来的花编织成花环戴在头上;夏天,这里就成了男孩子们的天堂,穿着短裤和背心整天在河里打滚:一会摸虾摸鱼,一会儿又趁着大人不注意就迅速脱光衣服,一头扎进河里,痛痛快快地淌个够;秋天,河水浅了许多,河畔两旁的刺梨树长满了金灿灿的刺梨,大人小孩淌着河水沿着河道摘刺梨,嘴馋的小孩没拔完刺就直接把刺梨扔进了嘴里。村里的老人喜欢把刺梨摘下来泡酒喝,泡好的酒呈棕红色,散发出诱人的浓郁清香。据说长期适量饮用,具有清热利尿,消食健胃,散瘀袪热的功效。而冬天柳堰河就进入了冬眠期,清晨,河面上雾气升腾,有一种仿若隔世的感觉,似乎在此刻的安静中听到了春夏秋时小孩的嬉笑、打闹声。让人忍不住想学雪莱来一句:春天到了,秋天还会远吗?回答我们的是潺潺的流水声和偶尔清脆的捣衣声。

   村里的妇女总是在清晨到河边洗菜,傍晚到河边洗衣服,每到这时,河边便会响起村里的各种八卦,在热闹中把柳堰河从世外拉到世俗。

   村西的柳大娘神秘地说道:“知道吗?张大娘又病了,可这次和以往不一样,以前是身体上的,这次是心理上的。心病比其他病更厉害,郁结成疾,是要人命的。”

  “据说张大娘的病因是因为小儿子张二蛋结婚。”村东的胖婶笑道,像是知情者。

要结婚了?这在柳堰村是个爆炸性的新闻,人们更好奇他的新娘是谁?

刘大娘问道:“娶的哪家姑娘?”

胖婶摇了摇头,“具体也不清楚,好像是山里头的哟。”

刘大娘笑了笑,“哦,山里头的啊。”

这声“哦”里带了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柳堰村土质肥沃、气候宜人,盛产大米,素有“鱼米之乡”之称。村民们的田地种什么出什么,土豆,玉米,红薯以及各种蔬菜都有。318国道又穿过柳堰村,交通便利,村民的出行方便了许多。而“山里头”,没有水田,不出大米。四周被大山围绕,土质差,只能种包谷、土豆、红薯这些廉价的农作物。学生上学要走个十里八里路,天没亮就出发,天黑了才到家。比柳堰河差远了。

  “据说姑娘还挺小的,比二蛋小了七八岁呢。”

  “二蛋大学毕业了的嘛,姑娘又没上大学,肯定比她大啊。”

“那倒是,可他这个大学上了和没上也没啥区别啊,不就是晚结婚几年嘛!”

“你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见,心里可不舒服呢。”

“那肯定啊!”

  张二蛋叫张跃川,二蛋是他的小名,村里人二蛋叫惯了小明,都快忘记了他这个文绉绉的大名了。柳堰村有一个不成文的习俗:爱起小名。村里的老人说,小名越糙越好,据说是为了好养活。“鸭子、母狗、石头、栓子”,叫什么的都有,可这么多土鳖的小名里也只有张二蛋考上了大学。

  不得不说,柳堰村是贫穷的,尽管那时候已经是1994年了,距离改革开放已有16年,南方城市发展的春风却因为高山大河而重重阻挠没有吹到柳堰村,但大城市的灯红酒绿、高楼大厦却在南下人带回的只言片语中,在柳堰村热的口语相传中无限变大,村民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幻想。

  柳堰村还是一如既往的贫穷,却在贫穷中不再甘于贫困,在追求物质的过程中人性也慢慢扭曲。岁月失声,唯石能语,柳堰河还是静静的流淌,却在妇女们的洗衣洗菜间,在孩子们的嬉闹间慢慢变了颜色。

   在柳堰村,孩子成绩好,对父母而言并不是一件可喜的事情,这是一件投入大,收获周期长的事情。张二蛋是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那一年他20岁,“大学生”这个称呼是所有柳堰村的荣耀。村里人为了抓创收,不太重视对子女的教育,有望子成龙的心却没有培养子女成材的条件。他们羡慕张二蛋考上大学,却为自己的子女考不上高中或者大学而舒了口气,毕竟这样就不是父母的责任,而是子女不争气了。村子里大多数人初中毕业就出门打工了,对年轻人而言,柳堰村的风光再好,土地再肥沃,柳堰河再美丽也没有外面的世界有吸引力。

  外面的世界越来越精彩,物质越来越充裕,地里的那些庄稼越来越满足不了人们的欲望。当人在欲望得不到满足,没有尊严的时候,更加看轻底线。夜深人静时,男人在城市的阴暗角落里谋生;华灯初上时,女人在灯红酒绿间的夹缝中求生。

  与村里人不同的是,张老爹对子女的教育特别重要,张老爹的人生名言是:读书是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老爹看着二蛋那明晃晃的大学入学通知书时,高兴地流出了眼泪。一辈子与土地拼搏,在黄土上挣扎,终于在儿子身上看到了希望,这将开启儿子的新世界,也将带领张家走进不一样的天地。张老爹读书时成绩特别好,每次考试成绩都是第一。老爹人生唯一遗憾就是小学读完后因为成分问题而终止了学业。当年的第二名现在当了省委书记,第三名是公安局局长,而自己一辈子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成为和土地打交道的农民。张老爹把自己的人生梦想投注在子女身上,只要成绩好,砸锅卖铁也要让孩子上得起学,弥补自己当年的遗憾。可惜,四个子女中就二蛋争气,老大铁柱上完小学就回家挑煤了,老二大芳上了初中后和同村的人出门打工去了,老三晓玉残疾,在学校受人欺负,读了一年初中就哭哭啼啼回家了,怎么劝都不再去学校了。好在老四二蛋争气,虽然不爱干农活,放学回家就没了人影,可学习成绩没话说,还写得一手好毛笔字。

  二蛋整学酒时,张家人请来四周的相邻帮忙做菜,足足办了“十大碗”,比张家人修房子整酒的菜品还多了两样。魔芋鸭、糖醋鱼、叫化鸡、粉蒸排骨、喜砂扣肉、西红柿鸡蛋汤、凉拌折耳根、坨子肉、刀拍黄瓜、油炸柏杨豆干,这是张家人待客的最高规格。十里八乡的的乡亲都赶来庆祝,称赞老爹会办事,二蛋争气,夸赞柳堰村的女人做菜的手艺高。张家人乐呵呵地忙着招呼,虽然累了一整天,心里可是喜滋滋的。

   张二蛋考上大学后,张家人的奋斗目标就是供他上完大学,尽量不拖欠学费,让二蛋好好学习,不为钱发愁。自从二蛋上了大学,张老爹和张大娘的目标就是向钱看。除了种植水稻、玉米、土豆、红薯,张大娘和张老爹更是种了十几亩的烤烟。那时候,只要是没人做的田土,老爹都会去抢着种。乡里人常笑老爹把柳堰村的角角落落都种满了张家的粮食。老爹对此不可置否,除了自己的十几亩田土,加上种别人家的,老爹一家人种了三十二亩地,是普通人家的好几倍。尽管如此,老爹还是难以支付二蛋的学费和生活费,每年卖粮食的钱也仅够二蛋的学费,每年都需要找亲朋好友借钱,还好铁柱和大芳会给家里寄钱,日子也算勉强过得去。

   日子虽然累了点,张老爹和张大娘心里可是喜滋滋的,大学生哪是轻而易举就能培养出来的?有的人送得起还考不起呢。只要一想到他毕业了,有了工作,就是全家人跟着享福的时候。那时候,张老爹和张大娘再也不用这么操劳了,闲暇的时候就可以到柳堰河钓钓鱼,或者在家里练练字。老爹好久没有好好休息过,在与二蛋学费挣扎的路上,自己的那一丁点兴趣和爱好早就抛之脑后了。

Chapter2

  傍晚时分,张大娘提着木桶来到河边洗衣服,这段时间忙着准备二蛋的婚礼,让家里存积了许多脏衣服。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手指伸进河面,河水从指间流过,张大娘感觉河里的倒影就是另一个自己,一触即逝,只可惜指缝太宽,时间太薄,美好的的念想在眨眼间就从指缝间滑过了。

  张大娘常常想,如果二蛋没有上大学会是怎样呢?是否又过着与现在不同的生活,所有让人心酸绝望的事物都逃不过失望越大的悲剧。

   生了四个孩子,只有生二蛋的时候让张大娘痛不欲生。二蛋生下来时,瘦骨嶙峋的,张大娘没有奶,老爹到处求人喂奶,硬是用稀饭加蜂蜜给养活了。越是让父母操心的孩子越让父母挂念,那时候,张大娘的整个心都放在二蛋身上了。还好,二蛋上学后成绩优异,很少在成绩上让人操心,张大娘的心里总会不由自主的更偏爱他一点。

  张二蛋大学读的中文系,文采与口才俱佳,很受同学和老师的欢迎。二蛋常常把自己发表在报纸上的文章寄回给家里人看,张大娘虽然看不懂写的什么,但知道儿子的名字又上报了,心里也很高兴。

  在二蛋大学期间,有两件事让张老爹和张大娘倍感荣耀。第一件是二蛋在报社实习时,常陪领导回家做采访,每次采访都会坐采访车回家一趟,不是带一箱水果就是一箱鸡蛋,让村子里的人羡慕得很,这比二蛋报纸上的文章更有说服力,这是看得见也摸得着的啊。第二件是张二蛋带女朋友清芳回来见父母了。清芳是二蛋旁边学校的学生,虽说是学医的,性格却十分活泼,又爱唱歌又爱跳舞,一次联谊时认识了张二蛋,两人很自然就走在了一起。

  清芳到二蛋家,一会儿帮忙做饭,一会又扫地,片刻都没有休息。弄得张大娘怪不好意思的,姑娘笑眯眯地说:“大娘,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这样一来,张大娘和张老爹就更高兴了。

   傍晚,家里正在做晚饭时,二蛋的表妹钱潇潇来了。钱潇潇进门时,清芳正在厨房的砧板上切菜,钱潇潇的一脸笑意却在看到清芳后慢慢消失。她和二蛋从小学到高中都是一个班,高考后,二蛋考上大学,而她只考上了医专。从那以后,他们只能在寒暑假见面。这回听说二蛋回家了,她喜滋滋地跑了过来,却看到一个女孩在表哥家做饭,不用说,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自己的初恋还没表白就死于胎中,钱潇潇的心情失落到了极点。她在二蛋家待了没多久,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饭没吃就走了,张大娘怎么留都留不住。

   清芳并没有问二蛋钱潇潇是怎么回事,女人对情敌有天生的第六感,钱潇潇看张二蛋的眼神不就是自己看他的眼神吗?吃晚饭时,她表现出少有的沉默,饭后,收拾了碗筷就到院子里乘凉了,二蛋跟随而来。

“那是我表妹。”二蛋解释道。

“我知道啊,你娘给我说了的啊。”清芳望着天说道。

“我不是怕你误会吗?”二蛋说。

清芳噗呲一笑,“我干嘛误会,你现在不是和我在一起吗?很多事吃透却不能点透,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大的幸福。”

  张大娘和张老爹看着儿子和清芳没有因为钱潇潇闹一点矛盾,大度又识理,对这个准儿媳妇就更满意了。

  可张大娘和张老爹的高兴日子也就停滞在二蛋在校期间。大四实习时,学校老师建议张二蛋留校继续负责文学社,带下一届的学弟学妹,表现得好很有可能留校工作。那时候,班上的很多同学都去了北上广这些大城市,他最好的兄弟张桥就去了广州一家外贸公司,待遇很好。就在二蛋思考实习何去何从时,张桥联系了他,据说他们公司现在需要一个业务经理,二蛋这种能说会道、有才华的人最适合了。张桥推荐了他,老板对二蛋的条件非常满意,愿意花3000一个月的工资请他。那时候,二蛋一年的学费就是三千元,这样的工资对二蛋而言实在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但清芳却十分不同意二蛋去广州,她已经在本地的医院实习,希望二蛋能够留在本地,对二蛋以后的工作稳定和两人的感情都有好处。二蛋却说:“外面的机会多一点,工资也高,我想趁着年轻出去闯荡一下。我不想和你隔得太远,但我更要为了我们两个的未来奋斗,相信我。”在二蛋的执拗下,清芳勉强点了点头。

  就这样,二蛋带着三千元学费和两百元生活费到了广州。一到广州,张桥就热情地接待了他,带着他到附近的各个景区逛。二蛋看他出手阔绰,猜想张桥在这边一定混得不错,暗庆自己来对了地方。

  就这样,张桥带着二蛋吃喝玩乐了三天,第四天才带他到公司去。然而让二蛋没想到的是,所谓的外贸公司居然只有三个房间,每个房间里放着一张桌子、一个电风扇和几把椅子。其中一个房间里有三个人正在“斗地主”,看到张二蛋进来打了声招呼又继续玩牌了。二蛋偷瞄了张桥一眼,只见他表情正常,并没有什么不妥,只好把张桥拉出了房间。

“兄弟,这就是你说的公司啊?”二蛋疑惑地问。

“对啊,怎么啦?”张桥显得很平静。

 “不像大公司的样子啊?”二蛋有些奇怪,进屋后,张桥的表情变得有些麻木了。

  “这个你慢慢就知道了。”张桥不咸不淡地说道。

  张桥把二蛋拉进了房间,房间里的人用怪怪的眼神盯着二蛋。其中一个人走过来叫二蛋打牌,二蛋说不会,那人硬是把他拉扯了过去。坐了一个小时,来了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其他人都站起来叫他“彪哥”,张桥也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彪哥径直走到二蛋面前,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便问道:“你是张跃川,桥子的朋友?”

  二蛋点了点头。

  彪哥继续说到:“既然你来了,就得遵守这里的规矩,把你在学校的那套收起来,在这里不听话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当然,我这话说的有点直,但是我就是一个直接的人,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此时此刻,二蛋有点懵了。他看着彪哥人高马大的样子,脸上长满了横肉,脖子上还戴了一副金项链,怎么看都像混黑社会的。他看了看张桥,想讨一个解释,张桥却把头转了过去。二蛋只好硬着头皮问道:“请问彪哥,公司到底经营什么业务啊?”

  彪哥笑了笑:“慢慢你就知道了,先把你身上的钱都拿出来吧,就当你入股的钱了。”

  二蛋摸了摸口袋,心慌道:“彪哥,我,我没钱啊”

彪哥笑得更大声了:“你身上有多少钱,我清楚得很,桥子早就给老子讲得一清二楚,你要是没钱,怎么会骗你来。我告诉你,你最好识相点,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说完向其他人使了使眼色。

  此时的二蛋恍然大悟,他望着张桥,希望他能解释什么,至少能给他一个理由,一个骗他的理由,是不是有什么难以言说的苦衷。可是张桥的脸色依旧很平静,二蛋看不到他的情绪,更看不到他的内心。

  彪哥继续说道:“怎么样,想明白了没有?”

  二蛋摇了摇头:“我没钱,就算我有钱那也是我的,凭什么给你,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

  彪哥冷笑了一声:“你也不了解一下这是个什么社会,在这里我就是天,而你什么都不是,只有服从才是最好的选择,给我搜!”

  话音刚落,其他人就一拥而上,对二蛋拳打脚踢,直到他躺在地上了才停手。看着毫不动弹的二蛋,彪哥朝他头上又踢了一脚,二蛋瞬间觉得头昏眼花。

   “告诉你,反抗是没有用的,更别想逃跑,从我开业至今就没有人逃走过。”彪哥冷声道。

    二蛋问:“怎么赚钱?”

    彪哥冷笑道:“就像张桥骗你这样,懂了吧,亲身教学,大学生,你应该能学得快啊。”

    二蛋点了点头,他不想再挨一次暴打。

Chapter3

   人的记忆是一件奇怪的东西,很多回忆到后面就慢慢变了味道。同样的山,同样的水,在时光的流淌中慢慢地冲刷得模糊而破碎。人在小时候,往往选择美好事物去记忆,长大后,心里装的更多是黑暗与沉重。

    村西头那棵柳树,小时候觉得很高大,长大后再看,竟然那么苍老。在柳堰村村民的记忆里,小时候的二蛋和现在的二蛋似乎是两个人,总有一种穿越感。二蛋刚上大学那会,训自家小孩时会说,你向张二蛋学学不行啊,他家那么穷都考上大学了,我们家还好点呢?你就不能多看点书,少在外面浪荡。后来,人们又说,考上大学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多挣点钱呢,你看那二蛋,上了大学又有什么出息呢。二蛋成了柳堰村村民训孩子的靶子,谁家孩子不听话,就得戳他的名字。

   其实张二蛋也常常恍惚停留在大学时光,他还是那个受人瞩目的大学时代的张跃川,可不知怎么回事,就成了现在这个模样,过着不着调的生活。可是爱情,早在他踏上广州那班汽车那一刻就被摧毁了。

  清芳送他上车的时候对他说:“跃川,你在外面好好的,赚没赚到钱都要回来,我等你回来娶我。”她的这句话,揪得二蛋的心生疼。

  她眼睛闪着的泪花,没能让他驻足。而她终究也没等到他回来娶她。或许遇到过她就好了,那一幕幕美好的记忆只有在午夜徘徊时,借一杯清酒散发。

   他是理解清芳的,自己在广州闯荡了两年,音讯全无。等自己被警察救出来的时候,她早已为人妻,为人母,过着安稳的生活,有着平凡的幸福,他不敢去问她过得怎样,也许他的一句问候就是一种打扰。

   清芳是个好女人,如果当初没去广州,或许她会和自己在一起。

   当初是在一场联谊会上认识清芳的,一群年轻人打着友谊的幌子找爱情。记得那次清芳唱的叶倩文的《潇洒走一回》,她唱得很专注,既动情又动人,一句“我拿青春赌明天,你用真情换此生”直击他的心。

   年少的爱情总是来得很快却毫无理由,二蛋找着机会和她说话,清芳态度却有些不咸不淡。联谊快散场的时候,二蛋趁机给了我清芳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好的年华遇到你,潇洒走一回。

   第二天,二蛋在教室等清芳,约她一起去图书馆看书。清芳笑着说:“别人第一次邀女孩子都是散散步,吃吃饭什么的,你倒好,请我去看书,真是书呆子。还有啊,你昨天那张纸条是你自己写的吗?”

  二蛋说:“是的,写的都是我的心意,我相信你能懂。”

  清芳笑了笑:“也许吧……”

   两个人就这样若即若离,二蛋不是一个浪漫的人,浪漫是需要钱的,而他没有钱。他只能给她写诗,不停地写,那段时间,他的诗既多情又浪漫,清芳却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有一天,清芳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张跃川,你给我写了这么多诗,我是不是应该有什么表示啊?”

   二蛋想了想,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说不知道。

    清芳继续说:“我觉得我应该也给你写一首诗才对,这个叫礼尚往来嘛,不然总有一种欠了你人情的感觉。”

   二蛋心想,这下完了,这是要和我撇清关系嘛,只好耷拉着脑袋说:“随便你嘛,你开心就好了。”

   清芳说:“但是我是不会写诗的,我一个学医的要是写诗,不是抢你的饭碗,我给你说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听?”

   二蛋的心里就像热锅上蚂蚁一样,急躁得要命,不知道这个丫头心里到底卖的是什么关子,赶紧点了点头。

   清芳说:“我行过许多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和他潇洒走一回。”

   二蛋懂了,这是沈从文的名句,多么有才情的女子,用最委婉的话来表达自己的心意:两个人的相遇就是最好的安排,既然遇到了,就应该彼此珍惜。

   二蛋是爱清芳的,是他辜负她了,岁月无情,只愿各自安好他唯一的爱情,因朋友而葬送。

    张桥,曾经最好的哥们。他们到过彼此的家,见过彼此的父母。他们在一个寝室里,几乎白天黑夜都在一起。两人一起参加社团,一起追女孩,一起喝酒,一起蹭饭,一起笑谈人生。至于为什么会成为后来的样子,二蛋说,只怪这个世界太他妈操蛋了。

    张桥说:“张跃川,你知不知道,我嫉妒你,为什么进文学社,你是正社长我就是副的。大四了,老师要你留下来,跟我提都不提一句,连我喜欢的女生都喜欢你,你不要的女生我追都追不到。你真的有那么好吗?你那么好,为什么会被我骗到这里?”

   是的,在二蛋面前,张桥有一种说不出的自卑感。他从不认为自己不够好不够优秀,可总有个张二蛋站在他的旁边,把他比了下去。当初他们一起参加文学社,一起遇到了常晓航。张桥对她一见钟情,常晓航却偏偏喜欢上了二蛋。她说张跃川的名字和他人一样又霸气又柔情,整天围在二蛋的周围,看不到张桥的一丝好。

   后来二蛋和清芳在一起了,张桥终于觉得自己有了机会,常晓航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常晓航昂着高傲的头颅对他说:“我是一个宁缺毋滥的人,你死了这份心吧,难道张跃川看不上我,我就要退而求其次吗?”

  原来在常晓航的心里,自己是个次品。张桥的自尊心,在那一次伤得足够彻底。

  二蛋诧异道:“你喜欢常晓航,你给我说过吗?你把你的想法埋在心里我怎么知道,你就是为这些原因而骗我。你知不知道我是信任你,把你当兄弟才会过来。”

   张桥冷笑道:“不要给我说‘骗’这个字,难道我就是自愿过来的?如果老师让我留校,我也不会来这个鬼地方,你懂吗?你终于和我沦落到同一个地步了。而你,张跃川,终究只怪你自己内心有贪念,如果我在这边饭都吃不上,茶都喝不了,你会过来吗?既然来了,你就得做好长期呆在这里的准备,别怪我。”

  二蛋能怪谁呢?怪命运不济还是遇人不淑?

   后来二蛋对人说,那是一段他难以回忆的往事。他自视甚高,多年的教育让他有自己的原则,即便是为了生活也不愿去突破自己的底线。可他想走却走不了,人身自由被限制,不能与外界取得联系,只得靠欺骗一个又一个人来换取自己的自由。

   刚进去的时候,他逃跑过,可每次都没有成功。抓回来后,彪哥自然暴怒,免不了一顿拳打脚踢。在无数次失败后,他仍未放弃,后来一个新人和他一起逃跑时被抓回来打死,尸体被处理得无影无踪,二蛋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二蛋遍体鳞伤地躺在地上,张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动容和怜惜。他说:“张跃川不要再想着逃跑了,要是能,我还会呆在这里。如果你能出去,就只能像今天死的这个一样,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你还有没有良心,你怎么能这样?你们杀了人啊!”二蛋撕心裂肺。

 “如果不是你和他逃,他也不会死,张跃川,到底是谁杀的谁呢?如果你不是我同学,今天死的就是你。”张桥冷冷道。

  二蛋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穿心脏。

  “在这里,良心是没有用的,被打了这么多次,你还不明白。你如果想早点出去,最好能听话一点,把你的心思放在‘业务’上。”张桥继续说道。

   二蛋完全没有听到张桥在说些什么,他深深地自责:如果不是自己怂恿,或许他根本不敢逃跑,二蛋不敢再想下去。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在瞬间逝去,周围的人却习以为常,冷漠是这世上最锋利的一把刀。

   那个年代盛行的传销居然被他遇上了,比黑社会更恐怖的组织,为了生存,他终于成了自己讨厌的那类人,从此生活与他隔得很是遥远。

如果不是传销组织被警察一锅端了,二蛋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逃离苦海。

可他从传销组织出来后却依旧停留在了苦海的旁边……

Chapter4

近年来,柳堰村变化了许多,村里的老房子慢慢倒下了,一幢幢瓦红色的新房慢慢立了起来;柳堰河里不再有老牛嬉水的身影,偶尔倒有一两只野鸭子在河里嬉戏,张大娘说:“柳堰河再也没有以前那么热闹了,人们宁愿几个人围在一起打打牌,也不愿出来逛逛。”

   前几年村民们的心思都是放在地里,见面聊天,三句话不离庄稼。乡里乡亲有个磕磕绊绊,无非就是为了那一亩三分地。现在倒是不同了,三五人围在一起打麻将、斗地主、玩金花,今天李四赢了,明天张三输了。有人欢喜有人忧,赢的人喜滋滋地回家炫耀一番,输了的回家又是一顿吵闹。

   张老爹说:“这世道变了,放着地里的庄稼不管,天天盼着那点钱,输过来赢过去,输赢还不是在几个人之间,倒把和气给伤了。”

  二蛋笑了笑,说道:“您以为别人就靠打牌吃饭了啊,多的是赚钱营生,输点小钱算什么,运气好,一晚上捞一把就够吃一辈子,打牌只不过是娱乐罢了。”

  老爹眼睛一瞪,语气不自觉就大了起来:“你就盼着那点运气赚钱呢?没看到栽了的。关你个七八年,我给你算过命,你36岁才会转运,这几年你就老老实实过日子,媳妇娶了就把心定下来,不然,你得倒霉一辈子。”

二  蛋不耐烦道:“又去找村西柳瞎子啊,他要是算得准,家里还会那么穷吗。柳堰村什么都变了,也就只有他还坐在那里瞎叨叨,有什么用。”

  老爹气不打一处来:“比你有用,至少别人娶了媳妇,生了一儿一女。”

   二蛋不愿意再和老爹争论下去。老爹一向信这些,几年前,柳瞎子说他活不过50岁,今年已经55了,不是好端端的在吗。今年又去算自己能活多少岁,柳瞎子说能活到63,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不过是胡言乱语,挣口饭吃罢了。以前柳瞎子还说自己能够当大官呢,现在呢?什么都不是。

   当初二蛋从传销窟窿出来,毕业证没拿到,清芳也嫁人了。上了几年的大学,二蛋没有拿到大学生的证明,却依旧有大学生的傲气。他想着自己毕竟受了几年大学文化的熏陶,能力还在,就不相信没有毕业证就找不到工作。

    而事实证明,这个社会就是残酷的。好的公司二蛋进不了,大学毕业证就是一块“敲门砖”,没有这个砖头,人家就是不让你进。差一点公司,人家勉勉强强愿意要他,张二蛋自己又觉得平台太低。总之,高不成低不就,在外飘荡了大半年,二蛋工作没找到,倒找家里拿了不少生活费,把张老爹和张大娘急坏了。每次别人问二蛋在哪里上班,他们只好支支吾吾。时间久了,也没人问了,只是看他们的眼神有些异样。

    张大娘心想:二蛋在外面没有工作,吃住都要花钱,还不如回家种地呢,至少生活有保障啊。她让张老爹打电话让儿子回家,可张二蛋说什么也不回来,还说他工作已经有眉目,让二老在家不要瞎操心。没过多久,二蛋就说自己工作已经找好了,让张大娘和张老爹在家放心。还给家里寄了几千块,让张老爹把以前上大学找大哥二姐借的钱还一部分,剩下的自己再慢慢还。

   张老爹和张大娘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心想二蛋果然没让他们失望。在张大娘眼里,二蛋永远是最好的。老大老实怕媳妇,老二已经嫁人,老四是残疾,嫁得不好,娘家还要常常接济她,照现在这种情况看来,想要安度晚年只能靠二蛋了。

  一个午后,太阳懒洋洋地照着村庄,张大娘正在院子里晒豆豉,河对面老王的孙子小杰来到了院子里,张大娘招呼道:“杰娃子找蕾蕾玩啊。”小杰和孙女蕾蕾一般大,两个小孩常常在一起玩耍。

“不是的,张奶奶,我爸爸叫我带封信过来。”张大娘这才注意到小杰手里拿着一封信。

“谢谢了哈,是封什么信哦,我也认不得字。”张大娘笑着说。

“不知道哎,我爸爸说在邮局看到是你们的就帮忙带回来了。”小杰答道。

“好嘛,那我也只有给你张爷爷看了才晓得哦,没读过书字都认不到,造孽哦。”张大娘讪讪道。

“老伴,有人寄信来哒,你快点来看看。”张大娘朝里屋喊道。

“是哪个寄的啊?你拿进来嘛。”张老爹也不出来,冲外面喊道。

张大娘边回屋子边说:“我怎么晓得啊,大字不识的。”

张老爹找来老花镜,接过了张大娘手里的信。很奇怪的是这封信居然是安徽的一个监狱寄过来的,他赶忙撕开信封。

张老爹怎么也想不到这封信带给全家的是一个噩耗。信上说张二蛋犯了盗窃罪,处有期徒刑两年,信上还详细陈列了二蛋偷窃的金额、时间和被捕地点。张老爹反复看了几遍才确定这封信确实是寄给自己的,张二蛋的学名“张跃川”在信封上显得陌生又刺眼,压得老爹透不过气。

张大娘看着老伴一句话不说,着急得要死,忙问张老爹怎么回事,张老爹一字一句地说:“二蛋犯罪了,坐牢了,这是法院的通知啊”。张大娘听完这句话,只觉得脑袋轰隆隆地响,眼前一黑,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张老爹怎么大喊大叫都没有反应,一着急狠狠地掐张大娘的人中,张大娘才醒过来。

“老伴,你别着急啊,事情都没搞清楚呢,你可别把自己的身体急坏了啊”张老爹安慰道。

“传单都寄来了,还不清楚嘛,我这辈子是作了什么孽啊。”张大娘便抹起了眼泪。此时此刻,张老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老伴,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来安慰自己。

“你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下,我去给猪喂点食”张老爹轻声道。说完便走开了。张老爹并没有去给猪喂食,他来到了二蛋住的屋子,一切都是二蛋在家时的样子: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贴满了墙的奖状,桌上的书,和一株开得正好的兰花草。

   张老爹泪水簌簌地往下掉,伤天害理啊,伤天害理啊,一辈子做人清清白白,什么都毁了,张老爹怎么也想不明白,好好的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他拔通了大儿子的电话“铁柱啊,二蛋坐牢了,我今天收到了监狱里寄来的信,信上说二蛋做了贼啊,二蛋不是和你们在一个地方嘛,你给我说说这是啷个回事?”张老爹哽咽道。铁柱接到电话,心里也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该怎么给老爹说,二蛋的事,铁柱是清楚的。

   当初二蛋从传销组织出来,来到上海,找工作是处处碰壁,作为大哥,铁柱给不了二蛋什么帮助,只能劝二蛋认命,看清现实,没有当官发财的命,还是踏踏实实过日子吧。可二蛋呢?人拉着不走,鬼拉着飞跑。硬要去赚那些不干净的钱,那个钱哪是那么容易赚的,脑袋随时提着的呢?怎么可能不出事?现在好了,蹲了号子,老爹也知道了,自己还有什么好替他瞒的呢?只好说“爹,二蛋在外面没找到工作,村北刘小飞说带他挣大钱,二蛋就和他一起混了”。张老爹怒了:“你这个当大哥的怎么就不知道劝他呢,犯法的事不能干啊。”

“爹,我劝了的啊,让他干些正经营生,二蛋说那个钱来得快,又轻松,只偷有钱人的,就当劫富济贫了,我劝不住啊,您在家不要生气啊,注意保重自己的身体.......”不等铁柱说完,张老爹就挂断了电话。

   大学生儿子当了贼,张老爹实在想不通是怎么回事,有手有脚的却去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张大娘更想不通,不吃不喝在床上躺了两天,夜里总是说胡话,张老爹一点办法都没有,可日子还是得继续过,只不过没那么舒畅了,总有一种见不得人的感觉。在外面干事总是抬不起头来,到地里干活就更没有精神了,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Chapter5

二蛋坐牢的事,在柳堰村是新闻,对张家人而言却是丑闻。

   其实,在柳堰村,谁家的人在外面的那点事大家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聊起来的时候,说得是绘声绘色,好像自己亲身经历了一样。闲来没事,要么打打牌,打发打发时间,要是钱输得差不多了,几个人就围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要是不八卦八卦,生活就没了趣味儿。

  村里人消息灵通,二蛋什么时候坐的牢,什么时候判的刑,什么时候出来都了若指掌。背地里聊得火热,碰面遇到张家的人,却不提及这件事。可那表情极为怪异。

   虽然近年来柳堰村发生了些变化,村民们对庄稼也不如前些年热心,很多年轻人都出门干上了偷盗的营生,村里人对很多事物的看法都发生了改变,这一辈人已经不愿意像上辈人一样和土地较劲。当刘小飞,刘二毛等人偷了钱,修了房子后,同龄人都蠢蠢欲动了,这种事,只要第一次成了,就像上瘾一样,怎么也戒不掉。当大家都昧着良心赚钱,良心就不再值钱了。

   钱是赚到了,这个钱来得确实不干净,再不干净的钱也是钱啊。村里人都说刘小飞两兄弟命贱运气却不贱,干了这么多次都没失过手,就算被抓到了,怎么打,咬着牙就是不承认,逼供也不行。二蛋就没这么硬气了,从小拿笔的手,没吃过苦,一打就招了,不然怎么唯独就张二蛋被判刑了呢。

    张二蛋第一次去偷的时候,穿着西装,皮鞋,打着领带,带着眼镜,锁一开,门里就出来了一个彪形大汉,大叫抓贼,对张二蛋穷追猛打,张二蛋一个文弱书生,没跑几下就被抓到了,人家把他领带一勒差一点就断了气,幸亏在外面望风的刘小飞跑来帮忙,不然非得勒死。刘小飞后来回村子里说:“哪有他这样去撬门的,还以为是去公司当白领啊,幸亏得我,不然准死,小偷被打死可不犯法”。   张老爹说:“被打死才好呢,免得活在这世上丢人现眼”。刘小飞嬉笑道:“大伯可别这么说,搞这行的可多了,要都见不得人,那我们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得蒙着脸出门了”。

    在柳堰村的发展史上,刘小飞两兄弟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当他们成功的把张二蛋拉下水后,人们更加不觉得当小偷是一件丢人的事。这也是抓创收嘛,引进外来资金,而且柳堰村的贼都是有原则的贼,一不偷附近,只去大城市偷,兔子不吃窝边草嘛;二是只要现金、手机、首饰,其他的像什么身份证银行卡的就不要了,免得人家再去重办嘛。县里的警察对村支书说:“你们村的风气太差了,你这个当村支书的还是应该多注意。”村支书却说:“没有他们,村民养的猪,种的菜谁有钱买来吃啊,村民们用的电话,戴的金项链怎么可能这么便宜啊?”。事实证明,村支书确实是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待问题的,在以后的十几年里,他们给村里带来了巨大的改变。

   虽说张二蛋坐牢了,可张家的日子还得继续过,春种秧,秋收稻,该干的农活还得干,残酷的事实在时间的打磨下也变得不那么硌人了,只是偶尔停在田畔上或是深夜惊醒时会心揪一下。

    一年多的时间里,张老爹和张大娘一天一天地消化着张二蛋坐牢的事实,第一次在除夕团圆时少了一个人,这心里就像缺了一个角似的。张大娘不提这个事,一家子都默契得不提,生怕毁了眼前一片融洽的气氛,可这样的小心翼翼还是被张二蛋的一个电话给惊醒了。张二蛋的电话和他写回来的信一样,内容乏陈无味,无非是说狱警对他挺好的,让家里人注意身体,自己的钱不够花了,让家里有时间寄点过去之类的。张二蛋怎么也不知道,自己的每一封信,每一次电话都会残忍地提醒着张老爹张大娘,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的大学生当了贼的事实。可心里再怎么难过,他们也总表现得没有什么似的,嘴上念叨着就当自己没有这个儿子了,心里却数着日子盼望着二蛋早点服完刑回家。

   两年后,张二蛋终于刑满释放了,下车后,他拎着行李箱从小路回家,走到自家田边时,张老爹正在田里撒化肥。抓一把,又撒下去,初春的天气还有点冷,张老爹只穿了一件薄衫,裤脚卷得高高的,腿上沾满了泥浆。

    张二蛋第一次发现,父亲的背已经有些佝偻了,动作也不如以往利索,走近看说不定也有了白发。他想叫一声“爹”,却没发出声音,又叫了一声,却和蚊子声一样细小。他哽咽着,叫不出来了。

   张二蛋做错了事,是他心甘情愿的,被抓坐牢也只能自认倒霉。他自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是靠双手吃饭,也有人活得不那么光彩,可兜里有钱没钱只有自己清楚,当你在百货商场掏钱时,服务员不会知道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她只在乎你是否付得起账,而不是只看不买的穷鬼。

自从张二蛋被大学最好的哥们骗了,拿不到毕业证,找工作四处碰壁后,他就明白自己和村里的张三李四没什么区别了。这个世界上,风光的背后不是沧桑就是肮脏,他想成为前者,却连后者都没能成,不风光却肮脏的他终于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回到家,看到父亲,二蛋的愧疚暴露无疑,家里人对他的付出和希望都被自己打破了,多年的努力在他身上崩塌了。

他多想喊爹,可怎么也喊不出声,只好怵在哪里。

“愣在哪里干嘛,还不快回去?”张老爹冲他喊道,就像他以前从学校回来一样。

“肥料撒完了没?爹。”张二蛋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没撒完,下午再来,回去休息了再说。”张老爹回答道。

张二蛋心想:和以往不一样了,以前老爹都是叫自己先走,他总是要一股劲撒完一田的肥料才休息的,老爹真的老了。

   张老爹从田里上来,张二蛋看着老爹,果然是老了,头上长了好多白发,皱纹也越来越深了,眼神也不如以往明亮,有些浑浊了,父亲的确是老了。

张二蛋默默地走在老爹的后面,一路无语,回到了家。相比张老爹对儿子的冷漠,张大娘热情了许多,像客人一般招待着张二蛋,一会端茶,一会又端出了瓜子。张大娘喋喋不休地问张二蛋各种各样的问题:里面吃的怎样,穿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等等。张二蛋有些手足无措,只好拣着好的回答。其实无论自己过得怎样都是自己的选择,所有的后果自己都得承担。张老爹在旁看不下去了,嚷道:“问那么多干嘛,你看也看出来了,比以前白了也胖了啊,能受什么苦?”。说得张二蛋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却不敢应答。只好提着行李箱,悄悄地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二蛋把行李箱一扔就躺在了床上。

  被子都是新换的,充满了阳光的味道。比监狱里面好多了,十几个人的牢房,只有一小扇窗户,如果不是每天出去放风吃饭,他根本就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的。从那一小扇窗户里看外面的天空,看着一丝丝白云飘过,张二蛋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家里就是不一样,这种感觉太久违了,没有什么比自由更好了,想着想着张二蛋就睡着了……

Chapter6

睡到半夜时,二蛋被窗外的冷风吹醒,桌上的书被飘雨淋湿了不少。二蛋想淋湿就淋湿吧,反正再也不是读书人了,随手一放,便继续回去睡了。

   躺在床上,睡意没了,人也越来越清醒,干脆开灯。很多往事都适合在午夜梦回时想起。比如清芳,在最美好的时间遇到她,却没能好好珍惜,更没能好好在一起。无论走在哪里,她都是内心的一股清泉,潺潺流淌。只可惜自己是一团泥浆,留不住她,也不敢留,怕把她染得浑浊了。

二蛋觉得,自己只能在俗世里生活,像村里人一样,相亲娶媳妇。

   回家没几天,张二蛋就说准备出去打工,希望老爹能给自己一些路费,可张老爹和张大娘坚决反对,他们太怕儿子重操旧业了。在张老爹看来,儿子再有什么大出息是不可能了,他宁愿二蛋一辈子没出息,平平安安,也不想他在外面再做伤天害理的事。可无论二蛋怎么保证,张老爹死活就是不同意。

   就在一家人僵持不下时,王大婶登门拜访了。大概意思就是二蛋马上就要奔三了,也该娶妻生子了,作为表婶愿意给他做媒,成就一门好的亲事,不知道二蛋怎么想。

听到这里,张老爹和张大娘高兴得很,连忙表示感谢。

   可二蛋却说:“谢谢表婶了,其实我现在也不着急”。张二蛋最怕的就是相亲,他不是一个害羞的人,情窦初开的早,不少女生喜欢他,在男女关系上,张二蛋自认为自己是个有魅力的人,用不着别人来给自己介绍。况且,他心里对清芳一直念念不忘。

   张大娘气道“你不着急,我和你爹着急,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娶媳妇,你硬是要把你爹和我气死啊”。“那我确实不急嘛,急有什么用啊,又没得钱娶媳妇,说了让我出去打工赚钱,你们不许,我有什么办法”张二蛋反驳道。“你不娶媳妇,就不要像出门打工这回事,娶媳妇的钱我借也给你借到”张老爹大声地说。

   看到一家人有些不愉快,表婶说:“既然二蛋没这个心思,那就当我没提这个事好了,不想娶媳妇就不娶嘛”。张老爹连忙说:“想娶媳妇呢,麻烦他婶帮忙给二蛋做媒了,媒人钱我肯定比别家给的多,只不过二蛋以前犯过事,还有劳烦你多费心了”。表叔笑呵呵的答道:“犯过事怕什么嘛,我们这里犯过事的还少啊,哪个没娶到媳妇哦,你就不要担心了,我们关系这么好,我给二蛋做的媒不会差到那里去的,是我的亲侄女哦,我是了解的很”。张大娘听到这里,心里高兴了起来,她盼望儿子早点完成终身大事,自己和老伴的任务才算完成了啊。

尽管张二蛋心里有无数个不愿意,他还是跟着张老爹和媒人一起去相亲了,如果不去相亲,自己想要再出去就更加无望了。

  张老爹和张二蛋跟着媒人来到了姑娘家里。姑娘名叫腊梅,长得清秀,头发和清芳的秀美,初中毕业就在家务农了,比二蛋小七岁。柳堰村的人都住着平房了,姑娘家住的还是土坯房。张二蛋走进屋一抬头就撞到了房顶,只好低着头走路,看到椅子赶忙坐了下来,他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撞到头。

   一顿饭吃完之后,两家人相互了解了一下情况,张老爹就带着张二蛋告辞了。还没走几步,二蛋就说自己不怎么中意,家庭条件这么差,还是个初中文凭。老爹却怒道,你坐过牢就是缺陷,人家不嫌弃你就算祖坟冒青烟了,你还挑三拣四。二蛋说,我坐过牢就是缺陷了?搞的像是残疾了一样,我谈过的没有哪一个不比这个好。张老爹嚎道,你还晓得是以前啊,今非昔比哒,龟儿子。有人跟你就不错了。这一句话就把二蛋说的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没了底气。

   回家后,二蛋把自己要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要么就是出门打牌,不愿在家里露脸。老爹知道他心里有火,也不和他计较什么,反正这婚一定是要结的。

一天晚上,二蛋深夜而归,走进自己的屋子,却见老爹坐在他的床上。

“爹,大半夜你在我房间里干嘛?”二蛋无语道。

老爹不冷不淡的说:“等你回来,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哦?”二蛋瞥了一眼。

“一封信,你自己看看嘛”说完,老爹便走了。

老爹给二蛋的是一封信,一封清芳寄来的信。

吾友跃川:见信安好。

  这两年来,不知道你去了何处。我四处打探你的消息,却没有回复。原以为你毕业的时候总会回校,不曾想也未曾出现。你和张桥都像是从这世界消失了一般,而你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我常常想,你是否真的从我的生命中来过,若没有,为何有你的记忆,若有,你为何消失的如风一般。莫不是大城市的灯火斑斓让你忘记了小城里曾有这么一个人在等你。

你走之后,我常在等你的联系。我给你写的信,都被一一退了回来。邮局说,没人查收自然就退了。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来了,我等着你,没有期限。我曾到你的家,问叔叔阿姨你的消息,他们也说不知道。不知道是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意告诉我,都罢了。你到底是没有回来。

女人的青春该有几年呢?一个两年又一个两年,我想等下去,时间却让我等不了,对女人而言,身边一个人的嘘寒问暖远远比一个无望的等待来得实在。我想我是爱你的,可我爱不下去了。

我不想说你当初去广东是对是错,对我们的感情而言是致命的打击及破灭,对你而言,对你的追求而言有或许是重要的转折点。

我在想你过得好或者不好,你若过得好,我替你开心,你过得不好,我的心里也是心酸。无论你好或不好,我都希望你的人生能够一帆风顺,我希望你能幸福,找一个人携子之手与子偕老。

下个月初八就是我的婚礼,如果你愿意,希望你能来参加。

祝:一切安好

清芳

落款的时间是两年前,那时候,二蛋刚从传销出来没多久,或许当时他有足够的勇气回来面对清芳,还能够有所挽留,与所爱的人携手一生。而如今,如果不是和清芳在一起,其他人都只是将就。除了将就,他又该如何。这一夜,注定无眠。

第二天,老爹看二蛋早早的起了床,在厨房帮张大娘烧火,心里便明白了几分,暗笑这封信果然有用,只有心里想开了,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老爹一心只想儿子赶快结婚,了却自己的心愿。大的出息已经没有指望了,只等二蛋结婚、生子、分了家,自己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可二蛋的亲事没有想象中进行的那么顺利。腊梅姐说,对二蛋也算满意,但要定亲,张家得先把房子修好。哪家娶媳妇不是先修房子的?张家人想了想,觉得也对,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谁家娶媳妇都得先盖房子。

   一家人开始为修房子筹划了起来。家里存款有两万多,在自家地修一层楼还是可以的。结婚的开支可以先借点,到时候收了礼金再还也是一样的。张大娘说:“修房子是好,可修新房就得把原来的老房子拆掉,拆掉了多可惜啊,当年修的那么辛苦,拆掉的砖瓦、木材也没地方放。到时候请工人谁来做饭呢?我做饭又做不好。钱不够又需要借,这么多年二蛋读书已经借了不少钱,结婚又借多不好意思,”张老爹听老伴絮絮叨叨讲了这么多,觉得搞笑,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也不值得去担心。就没怎么理张大娘。

   父子俩商量着去哪里买料更划算,请哪个砖匠师傅手艺更好,想着等秋收后就开始动工。可就在未动工的这段时间里,张大娘就出了问题,整天丢三落四的,说起话来牛头不对马嘴。她絮叨的最多就是修房子的麻烦。张老爹无数次安慰她说没关系,不用她担心都无济于事,就像小孩子找不到奶一样,没有方向,做事情糊里糊涂的。地里的庄稼也不去侍弄了,天天在家里扫地抹桌子。家里一天比一天干净,精神却一天比一天不正常。家里来个客人就逮着客人说修房子怎么麻烦,像得了魔怔一般。

    张老爹心想老伴一定是修房子给修怕了。两人都是地主成份,家里都穷的揭不起锅了。结婚时的新房就只有一间瓦房,吃喝拉撒全在里面。大儿子出生后,两人挣了些工分,从娘家借了些木料,自己用土做砖才修了两间房子。从结婚到现在,因为各种原因修了三次房子,搬了四次家。这些年来,两夫妻相互扶持把几个子女拉扯大,走到今天也不容易。老伴在这些年生了好几次大病,要不是运气好早就不在人世了。老爹心里体谅着老伴的累,可二蛋结婚必须要修房子啊,没有新房子儿媳妇不嫁过来啊。

   可这房子到最后还是没有修成,倒不是因为张大娘心里烦躁,而是腊梅家发话了,房子可以不修,但两万的彩礼要先给。张老爹看着老伴越来越神经质,也不敢在她面前提房子的事,既然亲家都这样说了,就把修房子的两万送了过去,把结婚的日子也订了下来。张老爹找女儿和大儿子借了一万块,开始给张二蛋买家具、生活用品。就在婚期将近时,张二蛋给老爹说,岳父叫我带个话,就说请你和妈过去玩,给房子整酒。张老爹一头雾水,腊梅家穷的叮当响,哪有钱修房子呢?“我们给的彩礼钱”,二蛋答道。老爹一听,瞬间头昏脑涨,这个彩礼钱可是要当嫁妆退过来的啊。张二蛋说那别人不退也没办法啊,姑娘都给我们家了,也别在乎这些了。

  老爹气不打一处来,“不在乎,结婚的钱你还给我啊”。张二蛋硬着头皮说:“还就还。”父子俩不欢而散。已成的事实再去追究也毫无意义,自家两万块换了个儿媳妇,亲家用女儿给儿子换了个房子,这交易做的、、、、、

Chapter7

  在张二蛋结婚的当天,许多亲戚朋友来道喜,庆贺老爹终于把子女的人生大事都完成了,以后就等着抱孙子享福吧。张老爹笑呵呵的应答着,谢谢啊,没什么好招待的,多吃点。

  晚上,村里和二蛋的年轻人按照习俗到新房来闹洞房,众人嬉闹了一番,看二蛋和腊梅的兴致不高,要了几个红包就很自觉地散场了。

   原本喧闹的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空气突然就尴尬了起来。二蛋不知道该对坐在床上的清芳说些什么,想到从此将要与这个女人他共度一生,他的脑海里浮出了清芳的影子。二蛋摇了摇头,给自己倒了一大碗酒狂饮了下去。

他望着腊梅,灯光下的她略显疲惫,,眼神忧郁,发丝有些乱。

 “腊梅,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回门呢”二蛋说道。

  “嗯,好的。”腊梅低声道。

二蛋来到床边,腊梅羞涩的往里面坐了坐。

  “你是习惯睡里边还是外边”二蛋问道。

  “都行”腊梅脸红道。

  “那我睡外面好了,免得明天起来把你吵醒了,”二蛋说道。

  “好的,”腊梅答应着,往里面挪了挪。

   两人和衣躺下来后,二蛋便把灯关了。房间暗了下来,二蛋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房间安静的不像话,彼此的呼吸都能听得出来。

“跃川,你不喜欢我,对吧?”腊梅背对着他细声问道。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想到哪里去了。”二蛋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我能感觉到你不喜欢我。”腊梅固执地说。

“不喜欢你还会和你结婚啊?”二蛋敷衍道。

“或许你心里有其他想法呢?”腊梅继续说道。

二蛋理了理被子,闷声说道:“没有。”

  “不论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既然我是张家的媳妇,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好吗?”腊梅说道。

 “知道。早点休息吧,今天累了一天了。”二蛋说道。

 “嗯,好吧。”腊梅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听到二蛋这样说,也只好答应。

  第二天,老爹老爹拿出人情薄翻看头天的礼金情况,现金和账薄上的一样,两万五千元。张二蛋笑嘻嘻的对老爹说道:“爹,都成家了,你把礼金交给我们自己保管吧。”

   张老爹吼道:“你保管什么,这是你的钱吗?这钱得拿来还你大哥二姐,结婚的开销,买的家具都是找他俩借的呢。”

“那我之前不是寄了些钱回来”,二蛋反驳道。

“你读书那会借的钱,再加上之前的彩礼,早就没了,你还惦记着呢”。张大娘说道。

“那我们一分钱都没有怎么过日子啊,您就拿一万还大哥二姐,剩下的一万给我行不行啊”二蛋咕哝道。

“不行,门都没有,不和你说了,为了你结婚忙了大半个月,庄稼估计都荒废了,我得去地里看看。”老爹说道。

不等二蛋说话,张老爹就扛着锄头出门了,没办法,二蛋只得作罢,和媳妇收拾一下就回门了。

一到腊梅家,亲戚朋友就围了过来,争着要红包。腊梅高兴的说道:“不要抢啊,每个人都有,慢慢来,别着急。

二蛋感觉腊梅回家后,整个人都自在了许多,少了在自家的那份约束。或许自己应该对她好点。

“跃川,你愣着干嘛,快帮我发红包啊。”腊梅喊道。

 “嗯,好的”二蛋回答道。

两人发红包时,第一次有了新婚夫妇的感觉。腊梅爸妈在旁边看着,欣慰了许多。

  两人婚后没多久,便对张老爹张大娘说想要出门打工,张老爹说:“出门也好,在家里呆着有什么用,还不如出去呢”。

二蛋说:“那爹把那一万块给我们吧,出门在外的,没钱寸步难行啊。”

“想都别想,我给你们出路费,其他的自己到外面奔去。”老爹不假思索道。

   “爹,您就给我们吧,就当是我们借您的好嘛,您放心,我会看着二蛋的,他肯定会在外面好好工作,不会再走歪路的”腊梅帮着二蛋说道。

   二蛋看老爹不说话,便推了推腊梅,“你说这干嘛啊?都结婚有了家室我还能乱来,爹,您就放心吧,您儿子曾经走错了路,现在再也不会犯错了,您给我们一万块,结婚的钱我们自己会解决的,从现在开始我和腊梅不会让您再操心了。”

   话已至此,张老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只希望二蛋结婚后能收收心,腊梅能够帮忙好好看着。没过几天两夫妻便走了,走之前,张大娘对二蛋是千叮咛万嘱咐,希望他千万要守好心,做好人,千万不能再走错路了。

  儿子媳妇一走,张老爹才觉得日子慢慢恢复平静了,可这平静中却有一些不和谐的因素。从提起为二蛋修房子开始,说话就有点神神叨叨。可后来并没有修房子,儿媳妇也娶回家了,并没有费什么劲,老伴怎么就像受了重创,整天精神恍惚,嘴里词不达意的说个不停。

有邻居说:“张大嫂怕是出了些问题,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脏东西,请个先生给看看吧。”

    张老爹一听这个,心里便有些发虚。不会是儿子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报应到老伴身上了吧。老伴这样的状况一晃都大半年了,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必须要找个地方好好看看。但张老爹也没那么封建迷信,几个子女打电话回来说,不要请什么道士,去医院看看才是正经的。便带着老伴到镇上的医院做检查,医生问了几个问题,开了一大堆药,嘱咐张大娘按方法服药。

   回家后,张大娘怎么也不吃药,没病吃什么药呢?张老爹劝说道:“老伴,你要是心里没病,你怎么会每天从早到晚的唠叨竟说一些没用的话,你这不是先吃萝卜淡操心吗?家里家外都是我一个人操心,虽说你以前也没怎么帮上忙,至少会洗衣做饭,跟我上坡啊,现在倒好,每天在哪里瞎叨叨,除了扫地、擦桌子啥都不干。”

“我说了,我没病,要吃你吃”张大娘不耐烦了。

“你没病整天叨叨,你说的这些都是瞎操心,根本没有什么作用。你脑袋里想这些还不如多干点活呢,每天只知道打扫卫生,家里有那么脏嘛?桌子都快被你擦没了,地里的草都长疯了,你也不去看一眼,我一个人也铲不完啊,你的思想有问题你就得吃药,你不吃药,人就好不了,你再这样下去,你没事我可就有事了。”老爹有些无奈。

“老头子,你怎么就这么不理解我呢,家里过成这样,我心里苦啊,这些事不是我不说不想就不想,我不说就没有的啊,你以为我愿意想些不开心的吗?我自己控制不住啊。”张大娘边说边流泪。

“老伴,这个药有舒缓神经的作用,你就吃吧,说不定真有用,能让你开心起来呢?”老爹看大娘落泪,心里也不舒服。

“你就放在那里吧,我会吃着看的。”

尽管张大娘觉得自己没病,为了让老伴安心,也只好每天按时吃饭,她不想看到老伴每天焦灼的眼神和一副怜惜的表情。

   Chapter8

   秋收后的柳堰村,田里堆满了稻草垛,从远看去,像一座座金黄的小屋。偶尔垛上停留一只贪吃的小麻雀,小孩子往垛里一躲,麻雀便吓飞了。老爹站在田坎上,看着孙女蕾蕾在稻草垛里和同院的小孩子玩躲猫猫,觉得十分有趣,果然是童年是最无忧无虑的。而张大娘却无由来的看着生气,啐骂道:“又去拱稻草垛,垛子拱散了踢你一脚,赶快给我出来。”

    老爹看着张大娘无奈的摇了摇头,都快吃了一个多月的药了,却一点效果都没有,老伴的状态还是老样子。两个孙子每天在眼前蹦蹦跳跳的,老爹看着心里喜欢的不行,却遭了老伴的不少嫌。孙女爱看电视,孙子调皮捣蛋,这在任何家庭都是一件平常的事,老伴每天为了孙女看电视不知道要吵多少次,孙子更是少不了她的数落。面对这样的吵闹,张老爹头疼不已。就在老爹为一家老少心烦时,小女儿春晓带着两岁的外孙女慧慧来了。

   从女儿一进门,张老爹就看着春晓愁眉紧锁,一脸愁容,张老爹不由得心疼起来。女儿天生坡脚,她的残疾一直是张老爹的一块心病,也是当父母的对不起她。女婿也是自己帮女儿挑的,当初看女婿的母亲明事理,女婿也算老实也没有残疾才中意的。那承想女儿没嫁过去半年,亲家在楼上晒谷子时不小心掉到地上摔死了,女婿不仅不会挣钱,还迷上了赌博,一家人的生活全靠娘家救济。如今,女儿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想和女婿离婚,对方死活不同意,女儿只好先分居两年再说。现在女儿想把女儿放在娘家,自己去外面的鞋厂做工挣点钱。

    张老爹说:“你看家里现在这个状况,你侄女侄子都小,你娘又不管事了,来个更小的,这可怎么带啊。”春晓说:“爹,慧慧不托付给您,我还能放在那儿呢?您都不管我,谁还能管我?”,说完眼角便湿润了。“不是不管,是无能为力啊,三个孩子,又有农活,你娘又这样,我怎么管的过来啊”老爹说完谈了一口气。父女俩沉默不语。孙女大宝和孙子小宝在院子玩的开心。

春晓在娘家呆了几天便走了,并没有带着她的女儿,张老爹无奈的答应了。

外孙女那么小,老伴的精神又没有恢复,家里因为多了一个人负担大了很多。张老爹一个人照顾家里四口人,还有十几亩土地,整个人苍老了许多。还好,在这段时间里,孙子小宝帮着看看慧慧,蕾蕾帮着做家务,打猪草,喂猪。地里忙的时候,也跟着老爹下地,俨然懂事了许多,张老爹有心疼又欣慰。

  偶尔几个子女会打电话回来,问家里的近况,张老爹只是笑呵呵的说家里挺好的,让他们在外不要担心。每当这时候,蕾蕾都会在旁边偷偷抹泪,爸爸妈妈问她听不听话,她哽咽道:“你们快回来吧,我觉得好累啊,一家人都累。”

  蕾蕾她不忍心爷爷一个人太累,所以每天做完家务,又去去地里干活。每次放学后,爷爷奶奶和慧慧都没有吃饭,奶奶已经不管事了,爷爷只想把地里的庄稼赶快搬回家,哪有时间顾着吃饭。她感觉一个大家庭所有的劳累都重重的压在了她和爷爷身上。大宝怎么也想不明白,奶奶怎么就这么病了,可奶奶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为何忍心撒手将家里的事都不管呢?每天都是扫地,抹桌子。每次看着奶奶弯着腰扫地,心里就有一种烦躁感。

   放学后,大宝和同院的小杰一起回家,她想着回家把饭做了,是先去打猪草,还是做作业,从慧慧来到家里了后。家里更忙了,她做的事情更多了,这让她学习的时间更少了,对大宝而言,学校比家更幸福。每次看着院子里的小孩玩,她都觉得难过,为什么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蕾蕾,你幺叔有没有给你带什么东西回来?”小杰问道。

  “给我带什么东西?干嘛要给我带”蕾蕾觉得奇怪。

  “你幺叔和我姐夫他们一起偷了好多值钱的东西呢,姐夫给我给了一只手表和一个学习机呢,你幺叔就一样没给你带?”小杰笑道。蕾蕾这才注意到小杰手上戴了一只表。

  “你是说我幺叔和你姐夫他们在一起?”蕾蕾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是啊,村子里的人不是都知道嘛,你干嘛这么奇怪”小杰不屑道。

   “小杰,你说你戴着这个表,戴着安心吗?还有,你说的那个学习机,你用着就就饿没有负罪感?”蕾蕾质问道,她觉得恶心。

  “我干嘛要有啊,这是我姐夫给我的啊”小杰一脸无所谓。

  “那是你姐夫偷来的啊,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蕾蕾看着他的态度,觉得难以理解。

   “又不是我偷的,这没什么奇怪的吧,村里有多少人在干这种事,这不是正常嘛,有钱用不就好了,再说,你幺叔不是也一样嘛,你们家的钱还不是这样”小杰讥笑道。

  “我幺叔是不是我怎么知道,不想和你说话了”两个小伙伴不欢而散,小杰觉得莫名其妙,蕾蕾心里无辜升腾起了一团火,她决定回去问问爷爷是怎么回事。  

  回家后,奶奶坐在沙发上,小宝和慧慧在看动画片,看到蕾蕾回来,小宝和慧慧都拥了过来,嚷嚷着饿了。大宝走进厨房,揭开锅盖一看,果然和往常一样,什么都没有。叹了口气,大宝只得找些柴块来烧火做饭。

  饭做好后,老爹才回来。看着爷爷满脸的汗水,大宝心里扯得疼。

  吃完饭后,大宝试探性的问道:“爷爷,小杰说幺叔和他姐夫在一起,你知不知道啊?”

  “不知道啊,不是打电话说和你爸他们在一起吗?”,老爹心里有些纳闷,小杰的姐夫是干的什么勾当他是清楚的。柳堰村民风不再,人心不古,很多人一干这行为豪,只要能有钱,是不是犯法已经不再重要。二蛋要是在重操旧业,那他这辈子可真的毁了,张老爹想都不敢想。

  张大娘急得要死,她推着老爹给二蛋打电话。“老伴,你别推我啊,二蛋要是真干这行,他会承认?我还是给老大打电话问问”张老爹哭丧着脸说道。

  老爹戴着老花镜,在本子上找了半天才翻到老大的电话。“老大,在干嘛呢?”老爹问道。“在上班呢,爹,有事吗?家里好不好啊”老大正在上班,老爹很少主动打电话给他,生怕家里出了什么事情,父母亲都老了,还在帮自己带孩子,他于心不忍,却又没有办法。老爹说:“没什么事,我就想问问二蛋在外面干嘛,有没有和你们一起”。

  老大心里一慌,难道是二蛋的事情被家里知道了。“爹,你问这个干嘛啊?”老爹不耐烦道:“你就给我直说,别磨磨唧唧的”。老大不知道该怎么给父亲说,却也不敢再隐瞒,老爹既然打电话了,肯定是知道些什么事,只好给老爹说实话“爹,你也知道,二蛋以前犯过事,这都是有档案了,他在外面找不到工作,又有媳妇要养,没得办法就干老本行了”。“这个畜生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个老大是怎么当的,你就是这么放纵你兄弟的,我不问你,你就不会主动给我说”,老爹跺了跺脚,他就只当没这个儿子了。没等老大回答,他就挂断了电话。

  张大娘和大宝看到老爹的表情和打电话时的只言片语,便知道了是什么样的结果。

  当天晚上,慧慧因晚饭吃多了,又有点感冒了,凌晨时分哭闹着肚子疼,胃里一翻,没等张大娘反应过来,就直接呕吐到床上了。张大娘清理了大半夜,第二天起来也跟着感冒了,声音嘶哑,眼睛发红。乡里人对身体没有城里人那么宝贵,也没去看医生,想着没几天就会好的。没想到一拖就拖了大半个月。情况越来越严重,等老爹察觉到不对劲时,人已经有些问题了。刚开始是比以前话更多,呈疯癫状态,后来话是慢慢的少了,人不能动了,饭也吃不了了。偶尔小宝和慧慧在她眼前打闹,她吃力的动动嘴,眼睛盯着他们,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Chapter9

张老爹看问题越来越严重,便把儿子媳妇都叫了回来,把张大娘送到了省里的医院救治。两兄弟一人出了一半的医药费。

  至于二蛋的那些破事,张老爹已经心力交瘁无力去管。老爹一心只想老伴快点好起来,老伴跟着自己辛苦了大半辈子,操碎了心,一路磕磕碰碰,没有享过一天好日子,现在却得了这种怪病。

医生说,老伴这是精神病,精神压力太大导致的,药物治疗是其次的,主要是看病人的自己。

在医院治疗了大半个月,钱花了不少。还好张大娘总算有了一点起色,虽说大部分时间昏昏沉沉的,但清醒的时候能喂她吃几口饭,偶尔也能说几句话。

每次状态比较好时,张大娘总喜欢拉着人的手的说:“你要听话哦,川川。你一定要听话哈。”

看着张大娘这样,二蛋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从小到大,自己让父母操了太多的心,如今,母亲病成这样,心里惦记的还是他。他一定要让张大娘好起来。

从张大娘住院后,平均每天要花三千块,老大和二蛋都把积蓄拿了出来。老爹回家从亲戚那里东平西凑借了不少钱,却还是不够大娘的医药费。老大急的没办法,只好给老爹商量着自己和媳妇先回厂里上班,挣一点算一点,毕竟有这么大一家人要花钱,让二蛋和腊梅在医院照料大娘。

老爹想了想,觉得老大的话挺有道理,不能让一家人都耗在医院,就同意了。老大走后,老爹、二蛋、腊梅轮流在医院照顾张大娘。眼看住院的时间越来越长,大娘的病没有什么起色,钱却哗哗的往外流,医院催了好几次,要是再不交钱就要停药了,急的老爹的头发都快白了。二蛋对老爹说道:“爹,你别急,我去找朋友借点钱。”

老爹半信半疑的说:“你那些狐朋狗友能借你钱吗?”

二蛋说:“爹,你放心吧,你在医院好好照顾娘,我肯定能借到的。”

   老爹只好点了点头,希望二蛋能借到钱,解眼下的燃眉之急,要再交不上钱,老伴非得丢命啊。谁承想二蛋一连走了好几天都没回来,腊梅给他打电话也是关机,急的她差点报警,但想到二蛋的身份,她不得已忍住了。

  直到八天后的凌晨五点,腊梅终于接到了二蛋的电话。叫腊梅在医院的后门等她,腊梅虽觉得莫名其妙,还是穿好衣服,拿起电筒来到医院后门。风冷的腊梅直跺脚,在寒风里等了许久都没见到二蛋的身影,打他的电话又是关机,腊梅直觉告诉她肯定出了些什么事,便连忙离开了后门,又回到了医院。刚出电梯就被一个人拉住手腕往楼梯走,腊梅正想叫喊,那人便压低声音说道:“别叫,是我。”

腊梅惊呆了,这不是许久未联系到的二蛋吗?

来到楼梯间,二蛋往走廊看了看,压低了一下鸭舌帽,就打开了手里的包包,拿出了一大叠钱放到腊梅的手里。

腊梅惊叫道:“你那里来的这么多钱?”

二蛋低声道:“你小声点,这是我找朋友借的,你先把钱拿去给爹,我先走了。”

腊梅拉住了他,说道:“你不给爹说吗?”

二蛋不耐烦道:“ 说什么说啊,我有急事呢?”

腊梅的手死死地拉住,她感觉到二蛋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对二蛋说道:“有什么事你得给我说啊?”

二蛋说道:“说了没事,你怎么那么烦呢?我要走了”

腊梅哽咽道:“二蛋,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肯定出了什么事,你自己照照镜子,你看看你的脸。”

二蛋不自觉的摸了摸嘴角,把头转向了一边。

腊梅继续说道:“二蛋,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结婚那天我就说过,我们是一家人,你有什么事你给我说说,我帮你分担好吗?二蛋,你摸摸我的肚子,你知道吗?说不定我们就快有孩子了。”

二蛋愣了愣,感觉整个人都松垮了下来。他放低了声音对腊梅说道:“你放心吧,我真的没事。腊梅你也要好好的,你要好好的照顾爹娘好吗,我就出去几天,放心啊。”话一说完,二蛋便挣脱了腊梅的手,消失在楼梯间。

这一夜,腊梅手里握着那叠钱失眠了……

第二天,一条入室抢劫杀人的新闻便传遍了大街小巷。新闻上说被杀的还是一名医生,和入室偷盗的小偷发生了冲突,小偷一狠心便把她给杀了。

听到这则新闻的时候,腊梅正在医院药房拿药,电视里大肆宣扬歹徒的凶残,腊梅的手不自觉抖了起来,联想到昨天晚上二蛋脸上的表情,她的心里打了个寒颤。

一连几天,腊梅都精神恍惚,有时候明明刚给张大娘喂了饭,过一会她又继续去喂,老爹和她说话也老是走神。她明白二蛋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新闻上说的指不定就与二蛋少不了关系……

那天二蛋走出医院后,便给平日里关系不错的朋友打电话借钱。谁知道他在外面跑了好几天,没有一个人给他借钱,一个个都推三阻四的,话虽说的好听,二蛋心里却很清楚他们意思。简单的不愿借这个三个字被他们延伸出无数段句子出来了。二蛋也不得不佩服。所以给刘小飞打电话之前,二蛋也没有抱什么幻想,没有复杂冗长的前奏,直接简单明了的表达了自己打电话的原因。

谁知道刘小飞爽快的答应了,说自己也在省城,让二蛋过去找他。

二蛋是在一个地下赌场找到刘小飞的,在一帮赌徒里,刘小飞的表情纠在了一起,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看到二蛋,他挤出一丝笑容。对其他人一挥手,赌场的人便叫唤了起来。

刘小飞不耐烦的说道:“几爷子要我把裤子输哒才爽是不?”

两人走出赌场后,来到了刘小飞租房子的地方。刘小飞苦着脸对二蛋说道:“兄弟,对不起你,最近输的有点惨,手里已经没几个钱了。”

二蛋心里已经猜到刘小飞后面要说什么话了,便对刘小飞说道:“我知道,你也困难,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刘小飞说:“你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说不帮你,小时候我在你家蹭了那么多次饭,婶娘对也这么好,现在婶娘生病了,我肯定要帮的嘛,我只是说手里没钱哒,我可以去“找”钱啊,你这个脑壳子啷个这么笨哎。”刘小飞继续说道:“二蛋,我早就把点踩好了,这家好像还蛮有钱,而且一般家里没人。”

二蛋明白了刘小飞心里打得什么算盘,便对他说道:“小飞哥,这个时候我不能去,我要是不小心进去了,我娘可就真的没救了。”

刘小飞恼怒道:“你不去,哪里来的钱?”

二蛋说道:“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不行。小飞哥,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刘小飞连忙说道:“算了,你不愿意去,我也不勉强,我刘小飞也不是不讲义气的人。既然我答应了给你借钱,我就会借,你今天先在这里呆着,我明天拿钱给你。”

当天晚上,刘小飞便出了门,二蛋一人留在了出租房里。凌晨三点时,刘小飞急冲冲的推门进来把二蛋叫醒。

“兄弟不好了,这次事情搞大了。”刘小飞痛苦的说道。

“怎么了啊?”二蛋奇怪的问道。

“算了,不给你说,有些事情你知道的越多,对你越不好。”刘小飞从包里拿出了一叠钱递给二蛋说道:“你把这些钱拿着去医院。不要给任何人讲我们见过面的事。”

话一说完,刘小飞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就把二蛋拉出了门。

“小飞哥,你出了什么事你总的给我说说吧。”二蛋不死心的追问道。

“都给你说了让你不管,你啷个这么烦人哎?”刘小飞边说便道。

“你这样子,我不放心啊。”二蛋说道。

“没什么不放心的,我们这行的本来就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刘小飞淡淡的说道。这些年,他走南闯北,干了不少缺德事,也没想过自己会有什么好下场。

两人来到路边,刘小飞拦了个车便走了,只留下刘小飞愣在那里。

END

柳堰河边,几个妇女在洗盘子洗菜。

“你们说张大娘怎么就这样去了你呢?”一人惋惜的说道。

“谁知道啊,我看腊梅大着肚子在灵堂钱哭,也是可怜哦”另一人跟着附和说。

“你们说,大娘死了,二蛋进牢里,留下腊梅一个大肚子,他们家也是够惨了”

“和他一起进去的还有刘小飞,据说刘小飞是被二蛋举报的。二蛋犯的是盗窃罪,而刘小飞被判的死刑咧。”

“你们都不知道,法庭上,刘小飞大给二蛋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法官一再警告都没有用,二蛋也不回话,只是默默的任凭刘小飞骂他。离庭的时候,二蛋对刘小飞说道:“只怪你杀的那个医生叫清芳,王清芳。”

“你们知道谁是王清芳吗?”

“不知道哎,我们赶快洗吧,不然等会厨房的要催了。”

于是柳堰河安静了下来,只听见河水和洗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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