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

离别不是失去，而是成长；

初秋的早晨，一层淡淡薄雾遮住太阳所有的光芒，只露出一张孤单的橘黄色的脸。周围没有一丝云彩，淡白色的天空没有一只鸟儿飞过。

这个早晨和几年前送儿子上学的那个早晨很像，带着点伤感，也带着点渴望。

严格思绪萦绕，回到几年前。

站在街头，放眼望去，陌生的城市到处都是圆弧形的房顶上长着尖尖的触角。自从儿子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天起，手机里便多了一个城市的天气预报——哈尔滨。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真的是这样！

陌生的城市，因为一个人心中便有了惦念。

来到这座城市，意味着儿子的又一次远行，这是家庭的又一次离别。

在这个城市停留几天的时间里，最初三个人一起在四处游玩，到处充满新鲜与好奇。

当儿子开始办理入学手续，看到满校园悬挂着的迎接新生的条幅，迎新的老生，崭新的宿舍，严格知道接下来的四年，儿子将属于这里。

在这个城市的最后一个傍晚，看不到夕阳的影子，满眼是亮白色的光。

“我去开会，你们一会去车站吧！”儿子郝毅背着红色背包，轻松的和严格和郝安夫妻俩说。

“你去忙，我们在这里在呆一会再去车站。”郝安带着少有的微笑对儿子说。这个不爱笑的男人，看着儿子笑了，满眼充满骄傲和自豪。

“走啦！”儿子头也不回的朝教学楼主楼走去，消失在拐角处。

“你看他，说完都不看咋俩一眼，臭小子！”严格拉了拉爱人的胳膊说。

“他忙。再说，回头了，看见你流泪，他还怎么走？”郝安搂住严格的肩膀，手稍稍用了一下力。

“嗯！”严格懂这两个男人的意思，心里还是有一丝丝不舍在流淌。

两个人坐在教学楼外花坛的台阶上，郝安看看手表，“时间还早，再坐一会吧！”

严格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坐在爱人身边，眼睛还在主楼拐角的位置停留，知道那个男孩的身影这会不会出现，但是想只要这么看着，好像他就在那里。

眼角的余光里，郝安看着严格，又顺着严格的视线看了看，“你看，这里的云漂亮不？”

顺着男人的手指看去，云像一只腾飞的大鸟，翅膀的边缘泛着亮光，黛篮色的身体朝下俯冲，爪子落在树的上方。

城市的灯光打在不远处楼房的棱角上，散发出耀眼的金黄色。高处的浅色天空，近处暗黑色的树，中间是金黄色的楼房，错落有致的颜色，是自然景色与人为建筑的完美结合。

“走吧，我们去车站。打车还是坐公交？”郝安问。

“坐公交吧！时间来得及，公交车比打车慢。”男人转头看着严格，“慢一点的意思是什么？”

严格没有说话，一边朝校园外走一边回头看某个地方。

走在哈尔滨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行色匆匆从身边经过。左右看看这座城市，儿子在这里，严格的心也就在这里。这是从心底萌生的爱与不舍。

“最初报志愿，就知道把儿子送到这个学校，在一定程度上儿子已经属于国家，要做好他为国做贡献的准备。”郝安见严格左顾右盼不说话安慰道。

“知道，只是心里有些不舍，毕竟这是儿子长这么大首次离家这么远。”

“慢慢就习惯了！看看这个城市很有特色，难怪被称为俄罗斯风情小镇。”郝安转移话题转移严格的注意力。

一次送学是孩子与家的离别，是孩子腾飞的开始，是逐梦的起点。

世间所有的离别都带着伤感，或许意味着失去；只有父母与孩子的离别是为了成长，满怀期待。

离别不是终结，而是新生。

张博，一个帅气淳朴的男孩子，十几岁的年龄，长了一张稚嫩的脸，白皙的脸蛋女孩子看了会感觉惭愧，“怎么这么白，这么嫩？可惜是个男孩。”长辈看见总忍不住摸摸男孩的脸，真可爱呀！

老家有老人常讲，男孩子长得太漂亮，太过完美是坨儿，意思是，他是上苍派到人间来的天使不会在某个家庭长期存在。当他的任务和使命完成之后，会有一种形式离开，以另外的一种形式，生活在其他的家庭，或者是其他人身边，给其他人带来幸福和好运。

或许张博就是这样一个孩子，他是带着使命来到人间。

9岁，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应该只是贪恋玩耍，不会考虑人间世事的年龄。可是一天午后，张博突然跟爸爸妈妈说，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了，希望爸爸妈妈能把他的身体捐献出去，希望自己能够帮到其他的人。

爸爸妈妈都纳闷的看着张博，懂他话的意思，却不明白一个9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怎么可能会考虑这么有深度的事情。

爸爸在张博的脑门上杵了一下，“小孩子家家整日的胡思乱想，瞎说什么呢？什么叫你离开，赶紧出去玩！”

“这孩子怎么了？怎么冒出这么一句话。”张博的妈妈看着儿子的背影不明所以，金钟莫名的有些担心和意外。

“你也别瞎想，小孩子不定听说什么事儿顺嘴胡诌呢！”妈妈在爸爸的安慰中心逐渐静下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静的三口之家，有的是欢声笑语。张博生性讨亲戚朋友喜欢。上学后，在同学里边的人缘也非常好，总是喜欢帮助这个帮助那个。整个人见人爱小可爱，天生好人缘。

周末张博和几个同学相约一起去图书馆。临出家之前对妈妈说：“晚上去看外婆，想外婆了！”

“中！你路上慢点骑。”妈妈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满脸都是宠溺。

傍晚早已经过了图书馆关门的点儿，张博还没有到家。妈妈给张博打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却让女人顿时瘫坐在地上。

“你好，我是交警。请问你是这个手机的什么人？”电话里传来男人严肃而低沉的声音。

“我是手机主人的妈妈，孩子怎么了？”听说是交警，张博的妈妈顿时紧张起来，连忙问。

“请你到惠民医院，汇泽广场与清源路交叉口发生了交通事故。”交警没有多说，张博妈妈的大脑已经一片混沌。

“交通事故？”张博的妈妈顺口问。

张博的爸妈来到医院，急诊室门口有几名交警，还有几个人，其中有两个和张博的年龄差不多是张博的同学，张博的爸妈认识他们。

见两个人过来，一对儿年轻夫妇迎接夫妻俩，年轻女人瞬间跪倒在地：“对不起！对不起！”

“怎么回事？我的儿子呢？”张博的妈妈呼天喊地扒开人群寻找自己的孩子。

“你想安静，孩子正在抢救，但是伤势很严重。”一个人了中年男交警说。

“什么叫伤势很严重？我的孩子究竟怎么了，你又是谁？”张博的妈妈拉着交警和年轻女人问。

“李浩，张博怎么了？”

“阿姨，我们三个从图书馆出来，路过十字路口，有一个小男孩跑到路上，眼看有一辆车马上要撞到张博，把小男孩推到旁边，他自己被车撞到。”李浩一边哭一边说。

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走出一位医生。张博的妈妈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前拉着医生的手问：“我的孩子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轻轻的摇了摇头。

撕心裂肺的哭声在走廊内回荡，张博的爸妈怎么也不能接受儿子已经离开的事实。

张博的妈妈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声声刺痛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张博的爸爸把女人搂在怀里，却说不出一句话。

周围的人默默流泪。

过了一会儿，张博的爸爸，让一旁的交警和年轻夫妻说明当时的情况。短暂的沉默过后，张博的爸爸蹲在妻子面前。

“欣怡，你听我说。”张博的爸爸拉了拉妻子的胳膊，用双手抹去女人的眼泪，扶着女人的头说：“你还记得儿子原来曾经说过的话吗？”

女人默默垂泪，嘴里喃喃的叫着儿子的名字。

“儿子小时候就说过，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他愿意救更多的人。我想现在儿子愿你用他的身体去救更多的人，所以你先别哭，我们要替儿子完成他的愿望。”

男人的话让女人安静下来，任凭泪水决堤而出，直勾勾看着男人，略加思考之后轻轻的点头。

周围的人对夫妻二人的决定表示震惊，不知道是谁叫来了医生，陪着张博的爸爸去办手续。

最终张博捐献器官，挽救了4个人。

“我们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想以这种方式让孩子依然活在这个世界。希望孩子可以以这种方式得到重生。”面对感谢张博的爸爸说。

离别不是放弃，而是成全。

陆然出生在普通的工薪阶层，郝毅的爸爸郝安有自己的上市公司。二人大学恋爱三年，不同的家庭出身并没有影响两个人的感情。

毕业季，郝毅带着陆然见父母，陆然经过精心的打扮，和郝毅一起来到预定酒店。

席间，严格旁敲侧击的说：“陆然，你是真的喜欢郝毅吗？”

“嗯”陆然转头看看好意，微笑着轻点头。

“如果郝毅脱离这个家庭，什么也没有，你依旧会喜欢他吗？”

“是的。我喜欢的不是郝毅的家庭，是他这个人。”陆然认为郝毅的妈妈正在考验自己。自己本来就不是拜金女，绝对禁得住考验。

“郝毅，你愿意和她在一起而放弃家中的一切，对吗？”郝毅看着路然点头，满脸带笑。

“既然你们两个都愿意，那就这么决定了！不管将来怎么样，郝毅，你都不要后悔。”郝毅的妈妈提醒大家可以吃饭了。

一顿饭大家吃得非常安静，话里话外，陆然听出郝毅妈妈的意思。

“我还有事，先走了。”饭后路然和郝毅及他的父母打招呼。

郝毅在后面招呼，陆然也没有回头。

“郝毅，我们分手吧！”离校当天，郝毅接到陆然的微信。

“为什么？你在哪里？我们为什么要分手。”郝毅不明白陆然究竟为什么？

“陆然，你到底在哪里？”郝毅在说好的地点，却没有等到陆然。

“你好，小哥哥，这个是给你的信。”一个扎着马尾辫儿，穿着连衣裙的小女孩儿手里拿着一封信，递给郝毅。

“我的信？”郝毅低头看。信封上，那娟秀刘畅的笔迹，陆然。

“小妹妹，谁给你的信？”小女孩转身的瞬间，郝毅拉住她。

“那边的一个姐姐。”

“谢谢你，小妹妹。”郝毅说着朝女孩手指方向跑去。

站在十字路口的梧桐树下，郝毅左右张望，却没有发现陆然的影子。

“郝毅，不要找我，我走了！你的家庭需要你，你的家人需要你。……”

“不，不，陆然，你在哪里，你出来，你出来。我知道你就在附近，我知道你听见我的声音，你出来你和我当面说清楚。”郝毅大声呼喊，却没有一丝回音。

“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郝毅对着妈妈大声质问，“你为什么要找陆然。”

严格没有给儿子解释，淡淡的说：“或许他的离开是为了更好地成全你。”

郝毅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这么说，不知道自己需要被成全什么。

为人父母，为人子女，生而为人，都有很多的不得已而为之。

愿所有的离别都有意义，都会换来美好的未来。

三年后，发布会现场，台上的郝毅看见下面坐着一个熟悉的人，依旧是那张俊俏的脸，微笑着看着他，眼睛更加清亮，更加有神。

发言结束，郝毅朝女人微笑点头，走下台，径直来到女人身边。

会场外，郝毅拉着陆然的手，“这些年，你去哪里了，当初为什么不说一声就离开？”

一连串的问题没有等陆然回答，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走吧，回家一边吃饭一边说。”郝毅转头是妈妈严格和爸爸郝安。

说着严格拉起陆然的手走，“我们回家。”两个女人在前面走，完全没有回头看后面的两个男人。郝安看看自己的儿子，耸耸肩膀说“走吧！”

回到家，郝毅看看三个人，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

“你坐下，我慢慢和你说。”严格指了指沙发对儿子说。

“那天吃过饭之后，陆然以为我不同意你们两个的交往，想和你分手。正好那天我外出在街上遇到她，坐下来聊天，我说明我的意思，并没有想让你俩分手，只不过想让你们对自己的内心有更清楚的认识。

就在我们聊天过程中，陆然突然头痛，拜托身边的一个小女孩给你送信。到医院检查发现是急性眼角膜脱落，可能会失明。

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在找合适的眼角膜，直到一个月前，才从一个车祸的男孩那里得到捐献的眼角膜。

今天是你作为公司掌舵人首次参加发布会，陆然说一定要亲眼看看你的发言，我和你爸才带她到现场。”

郝毅简直不敢相信，这三年，父母和陆然，为了让自己安心工作，承受了多少压力。

“我爱你们！”郝毅看着眼前的亲人，一片模糊中，三个人看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