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孩

我之前调到自动卷绕回收旧极片，两天后线上来了一位男孩。他大约1.68米左右，五官端正协调，看上去还比较英俊。

刚开始，由于机修水平不够，而且在职的90%几都是新来的员工，而线上做出来的报废电芯，厂里都规定开机的员工自己拆好，然后再交给我整理，挑选好的回收想重新返工做成电芯，实在回收不了的就报废。

这些开机的员工，大多数是新来的单身男孩，大的30多岁，小的才十八九岁，个个都比较听话，勤勤恳恳做事，一个月下来也就三四千元钱。做熟以后就计件，但计件工价也不高，而且上工序转下工序，物料有时会供不应求。但他们也很无奈，不管挣多挣少，大多数孩子还是在坚持。

有一天，从接班开始，男孩的机台就一直在调修。他无所事事，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就跑到我这里来说：“阿姨，我帮你理一会极片吧，我的机台一直在修，等下还说我一个上午啥都没做。”说着就坐下来认真地整理起来。

我觉得这个男孩比较特别，一般计时的员工，碰到机修长时间调机，只要没有领导喊去做其它的事，都会喜不自禁，要不就去茶水间喝水、抽烟、吃槟榔，要不就躲在某个角落玩一下手机。

于是，我觉得这孩子还蛮招人喜爱，就和他聊了会儿。他说他是我们邻市的，到这里来开车需要2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有一位堂姐住在市区，虽然是堂姐，也处得很亲，像亲姐姐一样。但他一般也不想去她们家，因为他不想麻烦她。而他是家里的独生子。

后来，我看到他对和他相邻的那个机台的小女孩很关心。那个小女孩还只有18岁，是线上开机的唯一女孩子，文文静静的，基本不怎么说话，偶尔说几句话，声音也很小。他总主动帮她搬那一卷卷的比较重的极片并帮她挂在机台上，每天除了拆自己的报废电芯外，还帮她拆报废电芯，有时还帮她调机。

我暗暗地想，这男孩应该是动了春心，对女孩生了爱慕之情。果然不出我所料，过了一个多月，只见他们出出进进，总是成双成对，有时还偷偷地牵一下手。

同车间的同事们都很惊讶，觉得这么小，这么老实的女孩，既然也谈爱了，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但我觉得比较正常。十八九岁，正值青春年华，哪个少男不怀春，哪个少女不多情呢？

小女孩的妈妈，是个勤劳踏实的人，不喜欢搬弄是非。我基本每天晚上待她20：00下班后都喊她来给我帮两小时的忙。

所以我慢慢了解了她们家的家庭情况。小女孩有个孪生妹妹在上大学，她们一起高中毕业后，由于成绩没有妹妹的好，且家里有点供不起，就不想继续去上那些名字叫大学的院校了，她家人也没有怎么劝她，她妈还把她带过来一起打工了。去年高中毕业后就来了，也没参加高考（现在有一些成绩不很好的学生，都不参加高考，如果想上那些大学院校，就高考后某个特定时间参加单招）。她还有一个11岁的弟弟在读小学五年级，爸爸在家附近打零工，种点田，顺便关顾一下小儿子和双方的父母。由于她外公、外婆比爷爷奶奶身体好，加上她外婆家离学校近，所以他弟弟住在外婆家读书。

有一天，线上没什么事做，他们晚上没班加，下17：30。我喊女孩给我帮忙，主要想要她挣点加班费，她满口答应了，并强调说自己只加到八点。那男孩也在我那里转了一圈，我见他比较踏实勤快，就顺便问了一下他愿不愿意加班？他也满口说可以，但也只想加到八点。

他们俩那时可能还只是相互有好感，并没有一同上下班。其实我和这男孩同事这么久，一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就问了一下他的名字。他回答：“王机灵”。我好像没听清，又好像觉得这名字太直白，有点不相信，又重复问了一遍。“王机灵？”他不好意思笑了笑：“对，名字叫机灵，人不机灵。”我笑了笑说，名符其实呢！

没想他那晚打开了话匣子，和我谈了很多。那小女孩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没有插一句言。或许他认为我和他妈年龄相仿，又比较面善，有一种亲切感吧。

他们家在农村，田土广阔，空气好。但他们家不种田，田给了大伯家养龙虾，收入不错。一大家人亲情厚重，过年芙蓉王都要准备十几条。槟榔准备七八十袋，凡属过年来拜年的客人中抽烟、吃槟榔的爱好者来了，都会给他们分发。平时亲戚走动，邻里乡亲串门，进门就是芝麻、豆子茶相敬；有的稍微稀贵一点客，就用米酒、桂圆、红枣、冲鸡蛋茶招待。拜年的每年都是来了一拨又一拨。都是东家吃了吃西家，当然，自己到亲戚家拜年也基本上会享受同样的待遇。

他们那个地方我曾经去过，确实如男孩说的那样，土地平坦辽阔，且重礼节。

他从小是爷爷、奶奶带大的，爷爷、奶奶特别勤劳朴实，三观正，人品好。因从小得了爷爷、奶奶的言传身教，所以他从小便是大家眼里的乖孩子。

他爸爸是搞房子装修的小包工头，人聪明，艺多且好，会赚钱。所以他妈妈不用干活，只随他爸一起出门，帮他做饭洗衣服，下午打打小麻将。邻居亲戚们都说他妈命好。

他1999年出生的，高中毕业后就去学汽车修理了，主要学的发动机、电路这一块。出师后曾在新疆开了2年汽修店，赚了一台十二三万的车。但他没说自己后来为啥没做了，也许是想进工厂找个女朋友吧。

他爸妈攒了一些钱，但因为不知道他今后会在哪里发展，还没给他在城里买房子。但他并不想要他们给他买房子，他想自己挣钱买房子。他说有的孩子花父母的钱觉得心安理得，但他不这么认为。

他今后还是想自己干，不想这样一直打工下去。又有点想学做包子馒头，因为修车又脏又累，暂时也不想干了，但也说不定未来某个日子会重操旧业。

听了他的一番谈吐，我了解这男孩更深一层，觉得这男孩是位勤奋、听话、有上进心，体贴父母的好孩子。

虽然女孩的妈妈每晚都给我帮忙，但我一直没机会跟她讲她女儿谈了朋友的事。我估计她还不知道，以小女孩这么内向的性格她暂时应该还没跟她妈说，而她妈吃饭的时间是跟我们错开的，所以她看不到她女儿和男孩一起吃饭。

其实我并不是想隐瞒，而是没有机会。因为那段时间废品多，一般20点后都喊了两个人帮忙，而那个女人也是她车间的，说话有点口无遮拦，我怕让她知道了会被传得沸沸扬扬。直到有一天线上报废品少了一点，我就只喊了女孩她妈来加班。

我还没开口跟她说，她就先问我了。她说她最近一连三天过来，都看见她女儿和那个男孩一同下班，她感觉应该不是偶然碰到一起的，因为她觉得不可能每天都碰得那么巧。我笑了笑：“我正准备跟你说这个事呢，而且我也是这几天才感觉到的。”

我跟她说了男孩的一些情况和家境，并说我个人认为还可以。而且这么大的女孩没读书了，虽然谈恋爱有点偏早，但属于正当恋爱。男孩年龄也相仿，相貌、人品、家境都还可以，男孩又有上进心，而女孩又太老实，能碰到这样性格好的男孩也不错。

她妈觉得我说的还是那么回事，便点头认可。但她还是有两点担心：一是觉得远了一点；二是觉得早了一点，怕他们过早地偷食禁果。我说也不是很远，离她们家也只有两个多小时的自驾车程，男孩又买了车，也方便。只是女孩小了一点，但在妈妈眼皮底下，应该也不要紧，而且现在人们的思想也放开了不少，两年后也到了结婚年龄。她妈听了我的劝说，并在电话中跟女孩的爸作了商量。觉得女孩的婚姻大事还是由她自己作主，所以没有反对，也没有很赞同。只是叮嘱女儿要保护好自己，洁身自爱。

然而，纸终归纸包不住火，女孩的妈妈车间里的人也都慢慢地知道她女儿谈恋爱的事。有个和她妈年龄相仿且好事的老乡居然打电话劝女孩趁早放手，说她还小，外人会说闲话。但我不知道这正当的自由恋爱，哪里有这样糊涂的外人吃饱了撑得慌，来说闲话？

女孩自从接了那老乡的电话，就再也不和男孩出双入对了。表面已冷了下来。不过实际情况，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有几个晚上，我20点后到之前岗位去帮忙理片，碰到那男孩在沿厂区围墙内跑步。他看见我，每次热情地高声叫我“阿姨”。我估计他是刚下班就开始跑步锻炼了。我笑了笑：“你怎么也跑步了？”“不是学的您的吗？您早上跑，我早上起不来，就晚上跑呢！”后来我忍不住问他和小女孩是否还在继续？他说暂时没有了。我又问为什么，他笑了笑说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我说要彼此珍惜。

这普通平凡的男孩，虽然也许他的一生不会有太大的出息，但我觉得像他这样勤奋、朴素、有上进心、人品好的人，今后的人生应该不会太差。不管他们这段感情能不能继续，但我在内心深处祝福他在不久的将来，爱情事业双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