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你，真好！

      梦见你了，真好！很久没梦见你了，也许是我太忙，也许是你已经释然。

      小时候经常听老人家说谁家的谁谁谁托梦来了，房子漏水了，或者诉苦说没钱花了。于是家人就去检查坟墓是否有破洞，顺便整修一下，烧些纸钱。而我每次梦见你，你都在忙碌，要不在低头行走，要不穿着正装似乎要去参加重要的活动，抬头或者转身看见我，你总是笑而不语。

      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早晨，凌晨3点过，电话响起，看见是表姐打来，心情又犹豫又迫切。你患癌不过几个月，医生说是晚期，治疗的过程对于你和家人都是漫长的，但结果真的来了的时候，又觉得时间怎么过得如此之快！看着表姐的名字，人已经从迷糊中完全清醒，我的大拇指怯怯地划向接听，接通的瞬间，电话那边是撕心的哭喊和无尽的慌乱。表姐一边哭一边说着：“你哥哥不行了！”

      订了最早的航班，那个早晨是无尽漫长的等待，眼泪无声地流淌。往事一幕幕闪现。你的妈妈——我的姨妈，总是喜欢和我聊小时候的事情。我三个月去你家的时候跟个小猫一样，到三岁才回自己家。即便回了自己家，你只要一放假就把我接回你家，一年有大半年依旧是在你家度过的。大学毕业后，你在市有限电视台工作，你是我的骄傲，我也一直很努力学习。你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一些新奇的零食，作为努力学习的奖励，走的时侯总塞给我零花钱。老家的亲戚只要让你帮忙，但凡你能帮上的，你从来不推辞。记得你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你们两个人都有些羞涩，看着又白又美的未来嫂子，我很开心，但还有一丝丝的失落。从始至终，你的选择都是正确的，嫂子善良又孝顺，至今一直和姨父姨妈住在一起，相互照顾。

      那天我先抵达，侄女从深圳出发，航班比我晚一个多小时到，我在机场等她。看到她，我们无声地拥抱，安慰的话，我们都没有说出口。在车里，你最小的妹妹，我的表姐，声音已经嘶哑。她说，“哥哥之前交代，一定要回乡下，葬在自家老祖宗旁边。哥哥一直坚持着，救护车2个多小时的车程，回到乡下的老房子，躺在他以前睡的老床上，才咽气离去。他不甘心啊！他才48岁啊！”一车的人都默默地擦着泪水。是啊，正值意气风发的壮年，谁又能甘心呢！

      你是我第一次这么近的直面死亡。外婆外公去世的时候，我还懵懂无知，对死亡充满恐惧，不敢靠近，只是离得很远很远惊恐地看着一屋子人哭喊着完成一系列的葬礼仪式。有时候做梦模模糊糊地梦见他们，醒来我都好怕好怕。而你，就算躺在那冰冷的柜子里，我似乎依然觉得你只是睡着了。每天早上，去到老房子，我会掀开盖在冰棺上厚重的毯子，笑着跟你说，“早啊，我来了。”我没有总是哭，我知道你那么善良，会希望生者更加努力快乐地生活。

      还记得你在北京协和医院住院治疗的时候我来看你吗？我挽着你在楼下散步，你让我把钱留着，孩子还小，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有两个老同事来看你，那是你笑得最开心的一天。彷佛你深信，不久之后你就能痊愈，又能重新和他们共事。到最后，你坚持要做手术，其实医生已经和家属说过，保守治疗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看着你求生的眼睛，谁又狠得下心泼灭你最后的希望？肚子上那长长的毛毛虫一样的缝合线，是你不甘心的见证。

      你没有托梦给任何人你需要什么，我想，在天国，你依然总不想麻烦别人，依然一直做照顾别人的那个人。每次梦见你，我都在家人联络群里开心地跟大家说，我梦见哥哥了，他在干嘛干嘛，我不想大家谈到你总是伤感，更不想大家把你遗忘。你笑而不语，我懂得，我会认真努力地生活，一如既往地做你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