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好吃之外,我还很好哭。常被说:好哭佬,卖灯草,丢到河里狗子咬。狗子狗子你莫咬,他是我屋里地好哭佬。
当你正哭着,旁人还会想办法逗你笑。一不小心破涕为笑,他们又会说:一每儿哭,一每儿笑,两只眼睛放大炮……
我只爱在家呆着,哪都不愿去。宁可一个人坐在门槛上玩,也不跟大人出去走亲戚。爹爹说我是个“蹲窝兔子”,爸爸据此推断“这儿子以后没得好大咔用(没什么用)的。”
第一次去妈爹(外婆)家,待了一会我就觉得无聊,不自在,哭着要回,谁劝也不听。走嘎嘎怎么能说回就回呢?大人劝到最后都不理我了。于是那天我一个人坐在菜园子附近,哭了整整一下午。
以后每年都去,每年都哭。有次坐在旁边的树林里哭,听爸妈说:“别管他,让他哭。哭累了自然就不哭了。”“只奈得何哭。这儿子以后没得好大咔用地。”……
我越听越怒,心想:想我哭累,没那么容易。今天就跟你们耗上了,看谁先累!哭了两三个小时,见大人们都在打牌,一个个精神抖擞,一点疲惫的迹象都没有,看来是耗不过他们了。而且这么半天都没人来理我,劝我,开导我,确实没什么意思。便赌气起身回家去,心想:不哭了,我走,我远走高飞,不跟你们耗了,看你们还打不打得下去牌?走到半路,见爸妈从后面赶来。心想:完了,耽误了他们打牌,我肯定也讨不了好去。一顿家伙总是免不了的。不管怎么样,拖一会是一会。于是我撒腿就跑。
出了村子就是大路,回家要往右拐。我想了想:无所谓了,横竖要吃家伙(挨揍),不如选条新路走走。于是往左拐,跑了没几步,就被我爸赶上,几巴掌往头上一盖,像拎一只鸡给拎了回来。
我爸一路走一路骂:“没得用地东西,一天到晚就晓得哭!……喊他他也不应,叫他站到站到,越喊他还越跑,把老子都跟着跑了一身汗……”
听他这么说,我虽然脑壳疼,但还是忍不住有点想笑。
“你跑也要把路跑对呀。你往哪边跑?回家的路在那边吧?那边是去浣熊镇的路!方向都搞不清楚还跑?没得用地东西……”
我虽哭丧着脸,心中却想:我用这个办法成功地转移了他的关注点,他也不追究我为什么要跑了。虽说可能因此而多挨了一两巴掌,但从各方面综合考虑,应该值……
KK,灰锅,姐姐去狸猫镇找电瓶哥玩。电瓶哥和冬梅姐的关系目前大概是确定了,燕姐和雁无痕也表示接纳。我却不是很满意,原因在于他一来就要看我的大肚脐,遭到严辞拒绝之后还不罢休……
大恩妈和伯伯也不是很满意。电瓶哥说:“你不晓得。端菜的时候,把碗往桌子上老老实实(使劲)一咚,啪的一声,桌子都恨不得砸个洞……”
我心想:你不赶紧去端菜,自己没眼力,还说什么呢?谁叫你一来就要惹我,看我的肚脐?
过了这么多年,我以为应该有了长进,于是也跟着他们去。到了地方,还是不适应,待了没十分钟就哭着要回。一开始大家还来劝,但怎么劝我都不听。慢慢的大家也就不管了,让我一个人坐在屋前的空地上哭。
灰锅过来调侃:“小风,你累不累啊?你都哭哒两个小时了,要不要歇哈?你口不口干,要不要给你倒杯茶来喝?……”他这么一说,我确实感觉有点口干,但又不好意思真的要他倒杯茶来。于是气得要死,哭得更带劲了。
电瓶哥也觉得难堪,找隔壁借了两只轮胎。让灰锅带我去前面的池塘里打鼓球。
好说歹说终于下了水,这才不哭了。倒不是我不想哭,主要是一边哭一边打鼓球很奇怪,不符合传统,让人看了笑话。
后面大家去哪都不愿意带我了。
游戏
在大恩妈家后面的树林里玩。KK说我是个好哭佬,连游戏都不想让我参加。我大怒:“你们不要我,我就哭!”
KK无奈,只得妥协。我们人手一根竹棍,玩攻防战。KK一棍打来,我没防住,头上啪叽一声响。立刻丢下竹棍,抱头大哭。
风儿,尾巴子都在旁边笑看,只有灰锅过来安慰,很有技巧,先说KK:“你这下确实打狠了,只怕都起了包,难怪他会哭。”接着对我表示肯定,“他现在比以前要硬挺些了,一般他是不会哭的。”
我听说如此,哭声立马小了许多。KK见有效,忙趁热打铁:“是地是地,他现在是硬挺些了,是比以前好多了。这要是搁以前,他肯定得哭两个小时,现在最多再哭两分钟。”
两分钟是指大人们能容忍的时间吗?那肯定不够,我都没进入状态。而且总觉得他们是在合伙忽悠我。这不行,我不能进他们的笼子,我要继续哭。于是加大音量。
很快,大恩妈就出来说:“你们是啷又把他弄地在哭啊?一天到晚哼哼唧唧……”
后面大家玩游戏也尽量避着我。
竹笋村
刨冰骑车从大路上经过,我和灰锅一前一后地爬上去。刨冰说:“我要去竹笋村的,你们也去?”
我们说:“随你去哪儿。”离上次哭又有一段时间了,我应该又有了长进。
于是一路骑行,进了一个陌生的村子。刨冰停车,去别人家里谈事情。我愣在车上,环顾四周,全是不熟悉的风景和人,心中打鼓:虽说有了些长进,但明显不足以应付如今这个局面。怎么搞,现在就要哭吗?
灰锅下来这里逛逛,那里瞧瞧,显得很有兴致。我原本以为待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去了,但一个小时之后,我催促了多次,刨冰依然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在那里和别人闲扯。我终于忍耐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这时,有个婆婆经过,见我这副模样,说:“这小孩怕不是要卖给我们村吧?”我听了更加伤心。于是进屋对刨冰说:“你走不走?你不走我们自己走!”
刨冰不理我。我气呼呼出来对在正四处参观的灰锅说:“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自己走!”
灰锅想了想,一把将刨冰的自行车推翻在地,和我一溜烟出了村子。
我去团结闸下面的河里洗脸,反复叮嘱灰锅:“今天这个事,不要告诉别人。”
灰锅忍着笑点点头。灰锅虽没提,刨冰却专门来我家宣扬此事。我看他不过是借机想来见见容梅姐,容梅姐也没见到,不开心,就说我的丑事。
妈妈倒没嫌丢人,还怪刨冰:“吖儿小,你把他弄那么远,他当然怕呐!”
刨冰说:“灰锅啷不哭啊?灰锅好硬挺,还把我的自行车都推翻了……”
“灰锅大些……”
“灰锅大几岁?”
我爸说:“这儿子,以后没得好大咔用地。”
我恨死刨冰了:你无不无聊啊?你来我家就是为了说这个事?让我家里再骂我一顿?是你受了委屈还是我受了委屈?没得用地东西,一天到晚就会告状!不知道我是容梅姐的表弟吗?得罪了我,不怕我给你使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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