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乖戾，身上有股戾气。时常呆在昏暗的楼阁里翻看那些老旧的书籍，以解开自己对这个未知世界的好奇。渐渐知道世界并不是我所看到的那个样子，但是又不能确定掩盖在表象之下的世界真正的摸样。在大人眼中，我与同龄的孩子有所不同。有时异常安静，有时异常暴躁。或许命理我和父母太冲，不能共处。
十岁那年，我被父母送到外祖母家去生活。外婆有6个女儿，但膝下无子。所以我格外受到疼爱和照顾，而我那时生性乖戾淡薄，并不招人喜欢，也不太爱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那些熟悉不熟悉的一并铺天盖地而来。
此后我生平第一次离开家，开始别处的生活。
与外祖母生活的那段时间，对我来说无比珍贵。那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经历。周末时，我经常跟随她进山砍柴，提着背篓，去捡地上枯黄干燥的松针。山路曲折幽深，森林遮天蔽日。不知名的禽鸟隐藏在树叶之间鸣叫。我的心情畅快愉悦。
乡下的生活平淡自然。傍晚时分，躺在竹制的睡椅上，在屋前的大树下乘凉，旁边的矮桌上放着湛黄的玉米，香气凌人，颗粒饱满甜润……所有的记忆都是这样清晰透明，但在现实中我们早已经告别。
一年后，母亲来接我回家。那个下午太阳异常的毒辣，时间也沉淀得格外凝重，外婆的表情亦如此。她与母亲唠叨着什么，喋喋不休。我不知道自己是带着怎样的心情离开的。只记得光线猛烈刺眼，空气里有呛人的气息。我归心似箭，但是觉得心中缺失了什么。我说不出来的怅然若失。
我转过头去，远远地看着外婆依旧站在门前的树下痴痴地遥望着，身影如同磐石般丝毫没有动摇。那种深刻的目光清晰而深刻地停留在我的记忆中，因为从来没有那样被注视过。
我和母亲转过那条路之后，那目光就已经从我的视野里消失。
我并不知道这是我和外婆的最终告别。她的离去也仅仅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
我无法相信外婆已是隔世的存在，尘世之中，亦显出自我的清洁，如若淤泥中的洁净水仙，会在最终时刻成鲤鱼化仙飞去。河流两岸燃起无名业火，置身其中就能看出与尘世之间的距离。
彼岸花在深夜的时刻绽放，在霁日时分离开支离破碎的梦境前往幻世，那些悲欢聚散都是过眼云烟，随风逝去。
这是一场旷世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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