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该问些什么,又似乎知道了什么。
她是新嫁娘,本该欢喜与夫君相携敬婆婆早茶的,只是就在刚刚,什么都变了。征兵的来了,他走了。
她只是个蠢笨的新妇人,生生愣住不知说些什么,娘家没教过这个。
“婆婆,他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老妇人的脸明显僵住,拄着的拐在颤抖着怒气。
“你这个恶毒的蹄子,懂不懂规矩!竟咒起自己的丈夫来!什么不能问,也不晓得!”
她吓得跪了下来,娘家教过这个。求不得原谅,她一生也就再站不得了。
她知道了,这不能问,问不得。
三年了,门前河塘的莲开了败,败了开。不见人有心采莲摘藕,错过了一期又一期,她倒是愈加沉默不敢过问了。
这场问不得的战乱终是平息了。远方喜报经多日奔波也抵达了死寂的村庄,明明没有征人归来,可村子却生生喜庆了,她有了感染,似乎回到了出嫁那日,只是那日怎么了。她还是蠢笨了些,多年不敢问的苗头,被气氛燃起,“他呢?他呢?”
老妇人冷冷瞧着她,这个蠢笨的儿媳,拿了赏钱也不见个笑脸,蠢笨极了,男人的事情岂是她这妇人能问的。
她满心不安想寻个答案,等来的只是老妇人扔来的一纸休书。她认得了,不必问了。
“不必问了,你自寻出路去吧!怎么有你这么丧气的女人!一无所出,还害了我苦命的孩儿!滚吧!”老妇人恨恨道。
原来想留下也不能够了吗?她问不出口,她似乎聪明了些,想来是真的不必要了。
新妇人褪下了旧嫁衣,如今,旧妇人披上了新绣衫。她来了绣楼,成了绣娘。
那傍水而建的小楼,从此再不问春夏与秋冬。那经年虚掩的窗扉,枯朽等待,不知为了什么,也就不问什么了。
直到那日,烟雨朦胧,乱了心情,错了针脚。
越来越近,坑洼石板,急促崩碎。
那哒哒的马蹄声,刺伤了绣娘纤纤指,任凭鲜血描染了新绣的莲。来不及,等不及,她颤身欲推开那原本虚掩的窗,是雨吗?揉着如花笑靥,只是模糊了那......一袭白衣吗?他惊鸿一瞥,她垂下了眼。
看不得,听不得,严实了,这样就都好了,好了......
她失魂跌坐,雨化进了她心里。新生苦短,枯萎亦只一刹,超越了所有。
若该来的迟来了,迟来的又走了,还算来过么。
乍现的莲花,开了合,抿得苦。
她终是聪明了。
时隔多年,那河畔绣楼的窗扉关合了,那错了的针脚也拆了,只有她依旧如莲花开败了,再不曾笑过。
她不曾忘了,太多事不能问,不必问,倒不如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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