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晚上的觉睡得支离破碎,醒来无数次。说醒,又未全醒,将醒未醒,带着一半意识,另一半仍像是在梦魇中。
在这神奇的状态里,我竟想起了一些往事,并且用这一晚的时间,把它穿成了线,时间、空间,甚至一些细枝末节都连根想起来了。
觉睡得是一塌糊涂,但唤起了一起记忆,也算是没白睡这一觉吧。
我想起的是我初中的同桌。
这个故事和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没有什么区别。
我和他坐同桌的时间并不太长,能够忆起的事也很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班主任问,有两个同学没交作业,你们自己站起来。
我们俩整整齐齐地站了起来。一时气氛非常尴尬。他不知道我没写作业,我也不知道他没写,若是知道,想想办法也不会让这全班的眼光集中在我俩身上。
彼时,我们俩一个是校长的儿子,一个是教导主任的女儿。
班主任内心的草泥马怎么说也得有万把头。
剩下的记忆,大都跟前排一个女生有关。
那是个成绩跟我差不多,长相跟我一般水平,但性格却比我讨人喜欢得多的女生。她对我的心情,大概就是现在常说的,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我和她就是班上相争的两虎。关于我与她不和的传言比明星的绯闻还要热闹。今天说我们抢同一个男生啦,明天说我们当中谁谁要被老师挑去做主持啦。
我对她的感情有些五味杂陈。很多时候,我甚至是喜欢她的,但更多时候,我希望班上没有她这一号人。
也许是这个原因,我脑子里关于她的记忆,甚至比同桌,要多很多。
要不是经过三十多年的检验,我确信我是直的,我都要怀疑我爱上的人其实是她了。
她那时坐我前排。明显对我同桌有意思,且毫不遮掩。时常转过身来和我同桌聊天,俩人聊得那个热络,让人看到想打人。
偏偏我就天天看着。
我那个时候呢,正在狂躁的青春期。前半辈子做够了乖乖女,那正是我体内的叛逆开始发芽的时候。
我成天思考很多问题,又得不到答案。思考人生,思考世界,思考人与人的关系。皆不得其门而入。在我从思想的深渊里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同桌和那个女生两个人笑容灿烂,脑袋几乎要抵一块儿去了。
通常这个时候,同桌还会挑衅地回头看我一眼。
我以前一直以为我是个内敛的人,不喜与人争锋。现在我明白了,我就是个怂蛋。
我内心抽了他俩几百个大耳刮子,然后面不改色,假装埋头学习。其实整个初中,我基本都没怎么学习。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我对他们俩的关系有了改观。
某天,他们俩一人从前门进,一人从后门进,在同一条走道上相向而行。
就在他们俩相距大约剩下一米的时候,女生突然往前跌了一跤。演技非常拙劣,从我的位置看过去,显见她是故意的。
同桌的反应更离谱。他往后退了半步,堪堪离开了女生的扑倒范围,让她结结实实扑了个空。不仅如此,他整个人都缩起来,两只手挡在胸前。并且脸上带着一种又惊恐又庆幸的表情,转头看了看我。
虽然彼时我对肢体语文毫无研究,但也隐隐觉得,虽然他们俩开起玩笑来热情似火,但他对她似乎是无意的。
那次之后,我和同桌的关系大概缓和了些。但什么故事都还没有发生,他就转学了。
他转学之后,我们毫无联系。就这样相忘于人海了。
再过了一年多,初中毕业,我不出意外地,没有考上市重点。我爸作主,把我转到重点初中重读初三。
我来到了他生活的县城。我知道他在哪所初中读书,但后来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这一年里,每坐上三轮车经过他学校附近的时候,我也会心里隐隐期待着,会不会再遇见他。
看吧,我就是个怂蛋。
一年过去,自然是没有遇见。直到我又毕了业,考上了市重点。某天,为了庆祝毕业,全班集体去山上玩。
是的,狗血的事情来了。
山顶上人很多,我自然跟班里的女孩子在一起。不远处穿着其他学校校服的人一堆一堆的,其时已是傍晚,看不太清。
突然就从那堆人中,有个男生直直地朝我走过来。
他跟我说话的时候,我整个人还是懵的。
他问我认不认识同桌,我说认识。他说他在下面等你,你去一下,我说好。抬腿就要走。
同学拉了我一下,觉得我跟一群陌生男生走掉很是不妥。
我这才清醒过来,想了想,说没事,是认识的人,就跟着走了。
男生领着我走了长长的阶梯下山。笔直的石梯,又陡,天色早黯了,借着一点微光,我艰难地提着腿。
这一年,我来到了新的学校,认识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生活。我对他的那点似有若无的想念更淡了。
当时我心里一定在想,让我走这么远的路来山下做什么?就在原地打个招呼不好吗?
我也一定在做心理建设,见了面,说什么?
后来我终于想通,一定是山上嘈杂,而他想要安静地见一面。但我同时又想通一个道理,如此娴熟的伎俩,绝不是第一次干。
经过漫长的折磨,我终于下了山。身边的男生给我指了指方向,转身就离开了。
活像特工接头的。再重复一次,看这团队配合,一看就是熟手。
他坐在石栏上。我也走过去坐下。天太黑,那晚他什么样子,我完全记不得了,也可能,根本就没有看清楚。
他说了些转学后这两年的情况。问我什么,我就答什么。没有多久,就散了。
我是又爬回了山上,还是等同学们下来的,我已经忘了。
紧接着,是高中之前最后一个漫长的暑假。
我回到镇上老家。这个暑假,我的青春期暴戾上涨到了临界点,动辄感觉人生无趣死了拉倒。
说来也是可笑,我有轻视生命的勇气,却没有谈恋爱的勇气。
同桌给我打了几次电话,当然,趁家里没人的时候。有一次他说,他和他爸一起过来,他不敢敲我家的门,在楼道里等了两个小时,我也没有开门,只好走掉了。
我迄今无法验证真伪。当然,宁愿相信是真的,多浪漫啊。
再后来有一次,他打电话说在外面等我。我走到大门口,就听到我妈和他打招呼的声音,我知道完蛋了。
我妈看见我,马上就明白怎么回事,直接将我提溜回了家。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接到他的电话。
再后来,这个暑假又发生了一些事情,成为我人生最黑暗的一笔。
带着这黑暗,我上了高中。
他来找过我几次,却从未露过面。每次都是找其他人在教室外喊我,有时是我认识的初中同学,有时是不认识的几个男生。
有段时间估计来得很频繁,竟至给我班同学造成了我是个经常有校外不良青年来找的小太妹的印象。
我却记得我并不常出去。有时来找的是认识的同学,只好出去一下。
出去见了同学,劈头就说,你们不要再在外面喊我了。
同学说,他在等你。
我说,不见。
他待要再说话,我已经转身走了。
其时的我,一是怂,不敢公然对抗父母,还有一点,心墙高筑,自己大概也隐隐知道,这些事发展下去,很难会有个善终。
只是我的处理方式,委实决绝了些。
我这性格虽然讨厌,但如今细想来,或许也是它保护了我。毕竟若是胆子再大点,心肠再软点,青春期的孩子,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那年夏天,我15岁。
如今已过了将近20年,若不是努力回想,这些事几乎是要全被埋没的了。
前两年做梦时,我还常常梦到初中高中的校园,最近却几乎没有了。大概是我也知道自己到了中年,人生的路要往前走,而不是像二十多岁时老要靠缅怀青春来建构一点人生意义了。
这一篇,总算是要翻过去的。
青春的故事,无非是些男男女女情情爱爱,于如今的年纪无益,也没有资格再去经历。但往后的人生应该经历些什么呢?总不能就只是枯燥,衰老和苦难。
虽然还不知道,但我相信会有更有趣的东西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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