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一看就是政府放弃管理的，粗大的石块，肆意下陷的路面，每一辆从城区驶来的轿车总要颠簸一番，感受一下乡村的野性。驶过这段路，一座灰扑扑的高架下停放着几辆同样风尘仆仆的大货车，眼前的画面与记忆中的重合，“啊，我对这里有印象！”。
“前面有铁轨。”6岁的表弟昨日来过，能记路。
“是有铁轨，应该是给钢铁公司运矿石的。”小学时来这里烧烤，与同班好友走在这样的铁轨旁，铁轨上了年头失了颜色，交错延伸至远处。眼前的几截倒是被长势喜人的绿草给掩映了，依地势同样凹凸不平的绿毯上有不少黑色不规则的块砾洒落，想来是那缓缓移动的列车运煤矿的痕迹。当时一群小鸡崽儿把队伍拉得老长，踢踢石头，摘根狗尾巴草在手里把玩，在铁轨上跳上跳下，叽叽喳喳，空气里都是快活的气氛。记忆里似乎还有老师的提醒声，同样拉得老长。
“看看左边右边有没有车。”开到铁轨前，舅舅也是有一点紧张。
“没有，冲呀！——”
我们到洪卫坝了。这不是什么有名的景点，这样天气晴朗的日子除了我们一家再无别的游客。也没有管理，标准的country road，下去时我的脚趾一度滑得要冲破凉鞋了。一切与十多年前我来烧烤的景象无异，恐怕与我妈妈舅舅来此地玩耍的景象差别也不大。
弟弟扯着我们一拐一拐地踩着石头下去来到河滩边，却又迷茫地上来了，“这个不是昨天下来的地方呀。”
舅舅随后赶到，笑着说，“就是这里。”只是水少了很多。一日之内，只因为洪卫坝的水收来不放，而水位下降，粗石裸露。可是我还是一厢情愿地认为“每至晴初霜旦，素湍绿潭…”南方入秋往往是秋老虎的延续，从前地理老师就强调过，蒸发大于降水，所以水位下降，一年之中秋季最为严重。
除我们之外，还有一位戴草帽，左手抱着小篓子的妇女，听口音像是附近的村民。她一见到我们靠近，就热情洋溢地操着乡音介绍她在挖田螺，说这边石头滑，随后又低下头一阵摸索。我给她拍了几张照片，以土山河滩为背景，旁若无人地拾掇田螺，她总是让我想起日本的海女形象。《潮骚》中的海女，下水本领了得，身材姣好，勤劳质朴。换咱们这儿就是“河”女了。
“河”女
来了河滩岂有不玩水的道理？我挽起裤脚，向水中进发。许久未亲近真正哺育我的母亲河—涟水河了。涟水清而不凊，水流缓慢，伸脚踏进河流，一阵一阵的水流像一次一次的按摩，舒适得很。河边石头久经河水磨砺，都变圆滑了，加之水的缓冲，在河中站稳虽易，行进不易。尤其是有的硕大的石头上生长了一层厚厚的苔藓，不看水底并不知情，等到脚底一滑“哦哟哇啦”之时才发现这小东西，伸手一抹，便刮了一层，在阳光下条条纤弱的绿根耷拉着一个个略大的“脑袋”。虽然可爱，但是急于过河的我满脑子都是：举却“阿堵物”！
我想到舍友小Z了。小Z来自黄土高原，却最喜欢南方的山山水水了。小Z饱读诗书，方才下车到河滩的这一路经过农家菜圃她一定张口就来，“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她喜欢养石头，来到水边必定蹲下细细地挑石头装在袋子里提回去养好。她还会认小植物，路边的小花非得说个名字出来，这水中的苔藓必定也要放在手中一边嘟囔。好景也须得有趣的人相伴方才有趣。退一步，纵使景致无趣，若有这样的人一同游山玩水，也不愁旅途乏味。
水浅，踏着石头，一路磕磕绊绊地可以走到对岸。越走，露出河面的石头越少，倒是铺了好几层水草。大约水底有些泥，一抬腿，就是黄泥一片混沌。我索性停了下来，等混沌散去，想看油油的水草在水底招摇，只是这些不成气候的草不通灵，贴着石头毫无反应。于是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已伫立在水中央。
怪不得蒹葭要写“宛在水中央”，怪不得古诗词里多写河景的句子。一个人长期站在陆地上被尘土飞扬被钢筋混泥土包围，和被潺潺流水轻柔地环绕，感觉是大为不同的。旁人均在岸上，河中只有我一人，视野极为开阔。我迎着上游，河水经过我时，好像带走了什么，好像又带走不了什么。我如此站了许久。
舅舅和弟弟早已在对岸探索了一番，我哼哧哼哧地终于也上了对岸。对面在靠近坝的地方有一个平台，没有栏杆，向下能见到清澈不见底的绿水，怕是有五六米深，弟弟吓得不敢一个人在平台上行走，还好这水再往下游不远就浅了，又能见到石头顶出水面了。四周亦是杂草丛生，开了许多紫红色的小花，有的爬在地上，有的站着，一丛丛的，甚是繁密。我摘下一朵不分瓣的花，像是牵牛花的样子，可我并不能确认。说起牵牛花，就想起《甄嬛传》里它的另一个很美的名字：夕颜。返回时嫌累赘，把它丢在河里，随着水流摇摇晃晃。难怪葬花要水葬，落花流水，颇有一番美感。
高估了自己的腿长，卷到膝盖的裤脚还是湿了，而弟弟更是滑了一屁股的青苔。他不爱穿衣服，还在河里便急哄哄地脱了上衣，继而是下衣，于是河里倒影着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娃。他丝毫不在意，走起路来前面的小东西也是一晃一晃的。虽然没有看过，但是他给我的感觉就像《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夏雨演的角色。我有一丝羡慕，我若是个男子，也想在河边赤裸上身，任清风吹过。
我们赶在正午前打道回府，外婆提醒妈妈把落在河边上的塑料袋子捡回去，要有环保意识。可只有一家有环保意识又有何用呢？远足的、烧烤的、玩乐的，都留下了他们玩乐的痕迹。虽说景点开发管理过多不好，可这太不管理也煞风景了。
今天的玩水没有主题，今天的文章也是一如既往地跳脱，如果要有，就是have a good day。
庆祝今天就完成了文章，真是had a good day。
想模仿菊次郎的夏天
Have a good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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