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

                      那女孩

  初冬季节，凛冽的寒风吹得院里的树在吱吱作响，就连爱玩耍的白猫也早早躲回自己的小屋里。南方的冬天，没有北方来得凶猛，它是一点一点冰冷你的身心。它就像围墙上的蜗牛，不经意之间就出现在你眼中或消失在你的视野之中。南方的寒冷，有时来得凶猛，有时只是带来一阵凉爽，可它来得快，去得也快。而今天的气候，有点反常，冷得连小贩的吆喝声都没了，院外静悄悄的没了往常路人与小贩的讨价声。也没有我熟悉的敲门声。

  或许，她不会来了吧，这天气真是糟糕。可已往有的天气比今天的更残酷，她也会准时来到我这里。

  看着窗外的老树摇摇摆摆的，仿佛它要倒下似的。而我此刻心里竟有一丝恐慌，我抬头看了看桌子上我昨晚连夜准备好的备课本还有那精美的礼盒，或许是天气的原因吧。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吧，因为种种原因，我告别了我最心爱的职业，把几箱自己存下的笔记和备课本以及跟无数个学生的回忆，一起搬到了这里。只想安静地做个自由撰写者，来慰藉自己。在这里的 一段时间，熟悉了附近的邻居，偶尔会放下手中的笔，去邻居那里讨杯茶喝。直到六月初，我本熟悉的这里多了流浪来的爷孙女，等我知道时，已是一周后了。

  我都跟往常的早晨一样，喜欢坐在窗户边上的书桌上，备好一壶茶，写写又放下笔，时而又透过窗户看看院里那棵长着翠绿的老树。而窗户对面便是那老式的木门。当我在怎么构思这个人物时，一阵弱弱的敲门声传来。我本想去走出去看看是谁时，门缝里露出了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孩。她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只是东张西望看着院子。我家那懒猫发现有了陌生人都会一阵乱喊，它怕生，可能是我收养它的时候被人伤得很深。

  只见那女孩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盯着那小猫，也并没注意到在窗户里的我。她越过那老式的高门槛，很轻松，就到了小猫的傍边。我不经意差点忽略了人身上最美的地方，她的笑容，就像一朵刚绽放的花，参杂着无忧跟童真。从她探门到现在她的笑容却没停止过，院子里此刻也多了许多阳光。令我出奇的是，这懒猫竟然乖乖地呆在那里，任由那小女孩抚摸它的头。我看到那小女孩的眼睛跟懒猫的眼睛一样，没有一丝尘埃，竟会让人不自觉去想呵护和保护她。

  我眼中的这副美丽画面，我并不想去破环，或许这才是人间最美的一角，没有太多的复杂跟勾心斗角。直到那懒猫还知道他的主人在窗户里，于是就把头转向了我这里。这女孩才发现了我。她慌忙的神情就像做错了事的小孩，等着家人的责骂。我只是微微笑笑站了起来走出了门外，细声地把她叫进屋里。

  刚开始她只是断断续续地回答我的问题，原来她跟爷爷因泥石流冲塌他们的家，我想可能政府的疏忽，她们才流浪到了这里。她说，只是听到了小猫的声音，好奇地进来了，而之前也有人告知过她们，不要经常去打扰那老式门那户，人家是作家了。

  我知道了她叫的名字,古婉婷，这名字不禁让我想起了一句藏头诗：婉若游龙乘云翔，婷婷春深绶带长。一段的谈话，我问的问题她都用不相关的答案回答了我。于是我便把她当作了我的客人。当我拉起她那被刮伤的小手走进内屋时，她竟不愿进去，而我此刻才发现，她一身破旧的衣服跟一双沾满泥土破烂不合脚的男鞋。我只是笑笑，你看，那懒猫的梅花印是不是很好看啊。我去杂房拿出药箱回来后，发现她那双大大的眼睛紧紧盯着手中那本《边城》，还是我昨晚再次阅读的书，也是我最喜欢的作品之一。她的双眼震撼了我，就像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我仿佛看到几年前一张希望工程海报上的小女孩，就像现在这样。

  应她的要求，我把一些废旧报纸都拿给了她，这是他们的生活来源。我本想拿出一些钱救助她们爷孙两，却因她拒绝在我这里吃饭和不愿接受我送的几本书，包括那本《边城》。如果不是那场灾害，她也许现在就坐在教室里读更多的书了吧。听了她的故事的我，她比常人吃的苦付出的汗水，我能感受到。令我吃惊的是她并没有忘记学习。她说，爷爷每次留下的报纸和废书籍她都会阅读完，尽管有些高深的文字读不懂。

  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刻，我不经意就下了一个决定，问她，做不做我的学生。我看着她那惊喜的笑容，却有一丝担心。我说，不收学费的哦。

  她带着我的一本书《边城》走了，我说，是借她的，她才肯接受。也没有答应我那件事，她只想想征求爷爷的意见。

  我了解到，这里的人也挺欢迎她们爷孙的，本来有好心的人带着一笔钱想给她爷爷，却被拒绝了。我知道，大家都知道，那是生活需要的尊严。而后大家都没有拿钱去了，只是改了另一种方式，低价租给了他们一个小屋，并时常带点好吃的去那里做客。

  过了一天，她跟她爷爷带着一小袋水果来到了我这里，两人也都是一身破烂的，我热情接待了他们。这才知道更悲伤的故事，婉婷的父母也是在一场地震中不幸走了。从跟古老的谈话中，我也能感受到他也是有文化的老者。当我问及当地政府的做法时，古老只是摇摇头，声音一下就沧桑了。他没有怪政府，他应得的钱也没有到位，一次又一次去政府大厅申诉的失败，让他们不得已就开始流浪了，我能从他的眼中还能看出他在生活中的坚强，或许是因为他跟我说他年轻时还是一名党员。

  他同意了让婉婷在我这里学习，因争执不下，我便只好同意收取一百元当作学费。

  往后的一段时间，我便很少创作了，忙着备课，和思考明天该说什么故事呢。婉婷，很认真，每次教的讲的她都会作笔记，而又时常替我倒茶，打扫屋里，和整理院里的杂草。她学得很快，领悟也不错，倘若是在学校里她的成绩起码是很好的。她每天只有早上的时间来听课，午后，她还得去大街小巷里捡垃圾。这一段时间，我也感觉自己年轻了很多。也不再想安静地写点文章之类的。

  几个月下来，从语文到数学，到教她一点外语，毛笔字我是必要求的，或许是中华古文化的影响。她读的书多了，连我书架上的书都被翻读了过来。听古老说这孩子有时看到凌晨几点，都忘了睡觉了。这便持续了一年之久。

  直到几天后，我听说了，她在街道上捡垃圾时被一辆超速的汽车撞倒了，人在医院了抢救。我来不及多想，穿着单薄的外衣就赶到了医院。可再也看不到那笑容了，再也听不到她叫老师的声音了。那晚，我发现了古老的眼中再也没有神色了。而后我跟小猫却呆在那窗户里，我眼中的流泪，小猫的眼泪，戒了十年的烟，我破了。似乎是想咒咽这老天。命运是残酷的。

  我家院子里那棵老树倒了，我轻轻地抚摸了它，终究还是逃不出命运啊。这一段时间依旧还是那么寒冷，风还是那么大，它愤怒，似乎想向这个世界诉说什么。古老带着婉婷的骨灰回了家乡。而我带着我的懒猫离开了这里，报了一所大山里学校的老师。

  因为我想找回那女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