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束橙黄色的光芒,它坚强地透过重重浓雾穿射过来,虽然微弱暗淡,对男人来说,却不啻是黑夜中的一盏明灯。他奋起余力不顾一切地朝着灯光跑去,那里是他最后的希望。
男人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前方的光芒上,不知何时猛兽的追逐已消失于无形——身后已经没有了沉重的鼻息和脚步声,它的追逐,是为了让他发现这束光芒吗?
光芒越来越近,也越来越亮,它驱散了浓雾,如圣光一般辉映在天地之间,照亮了光源周围数十米的区域。光源本身耀眼而不可逼视,男人以手遮额慢慢走近,发现光芒来自前方一盏古旧的路灯。灯柱似乎是青铜铸成,在灯光的映照下显现出极深的暗绿色。
路灯下站着一个少女。
这少女约莫十一、二岁年纪,身形极为瘦弱,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子,长发在脑后松松地扎成马尾,脖子上还系着一条颜色已经非常暗淡的红领巾。她背对着男人静静地伫立在灯下圆锥型的光柱中,一动也不动。
男人浑身剧颤,他迈开双腿奔向少女,在离少女大约五米距离的时候却再也无法前进半步,仿佛有一堵无形的气墙挡在身前。他向少女伸出手,张开嘴巴想要大声呼喊,从嗓子里蹦出的却只是一些毫无意义的音节。男人怒不可遏,他一次又一次地向这堵看不见的气墙发起撞击,可气墙却像一位功夫深不可测的太极高手,男人撞击的力量越大,气墙反弹的力量也越大。在最后一次撞击中,男人被气墙强大的反弹力量狠狠地摔出好几米,他从地上爬起来,望向少女,脸上充满了绝望。
这时,少女缓缓地转过身来。
她的脸上,戴着一个白瓷做成的面具!
***
在刺耳的铃声中,男人猛地坐起身来,发现浑身已被汗水浸透。
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魇。
从小到大,男人无数次梦见过少女,不同的梦境,不同的情节,不同的装束,永远不变的,只有那一束略微有些干枯发黄的马尾巴,和闪耀着微微光泽、毫无表情的白瓷面具。所有这些梦,全部都是在少女刚转过身时结束,毫无例外。
最近,做这种梦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少女越来越频繁地闯入他的梦乡。她不肯让他接近,却允许他看见她戴着面具的脸,虽然只有短短的惊鸿一瞥,却已让他万分满足。回味梦境的时候,男人常常会想,哪一天少女才会揭下她的面具呢?
面具下隐藏的面容,男人却始终没有勇气去想象。
天色微亮。男人下床走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往外望去,大街上已有早起的行人,街边的早点摊也冒出了腾腾的热气。他点起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草被点燃后散发出的浓烈气味使他获得了某种快感,烟雾在肺中绕场一周后从鼻孔缓缓喷出缭绕在他周围,使他看上去显得有几分神秘。他放下窗帘微微叹了一口气,摁灭烟头,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在氤氲的水汽中,他仰起头来,仿佛又看见了梦中的圣光,这圣光召唤着他,引领着他,要带他走向那流奶与蜜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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