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一个夜晚,蓉在微信上发来消息说:我倦了,实在倦了,我想抛开一切的一切,然后好好休息一下。
看到信息,我突然觉得有点无所适从,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发来这样的信息,说明什么?
虽然她只抛过来一句话,但我明白,她是有多么“累”,多么需要找一个人倾诉,才能这样唐突的向我发来消息。
老实说,我和蓉并没见过几次,她只是我的一个客户,平时和她的交往也只限于在网上业务上的交流,对她的个人了解完全是一张白纸。
当然,我是不会弃一个需要帮助的人而不闻不问的,于是我热烈的回应了她。约她出来走走,并表示愿意当一名倾听者。
一个周末的午后,在约定的时间,她来了,一件米色的大衣穿在她恰当好处的身材上,里面修身的黑色薄羊绒连衣裙,衬托着她白净的皮肤和飘逸的长发,越发使她年轻、温婉和柔美……
寒喧之后,按我之前的计划,我带她去了附近的一个大公园,公园里有很大的一个湖,这也是我常来散步的地方。
我找了一块草坪,铺了垫单,又拿出水果点心一一摆好。
蓉很顺从的默默看着我做着一切,然后坐到了我的旁边,突然转过身问我带酒了吗?
我愣了一下,酒,对我太陌生,从不曾碰过,我只能给了她一个失望的回答,并拿出水果,她却摇头拒绝。
她看着湖面幽幽的对我说到:我今年35岁,我在公司的股份占了百分之八十,我什么都不缺,你们想要的我全都有,别墅、跑车国内国外我都有,lv我都不稀罕。我一手遮天,可以任性到让整个世界都为我颠狂。
但是,她稍微顿了一下,把脸一下子转上我,表情无耐,目光紧紧盯着我,左手按上了胸口:但是我这里很疼,你知道那种疼痛的滋味吗?
我现在只有手机陪伴,我并不是手机控,因为手机最忠实于我。
我没有打断她,继续听她说到:
我身边有很多朋友,男人,女人,每天穿梭在浮华间,他们对我众星捧月着,鞍前马后效劳着,我的话语权被他们满足着……可是,这一切的一切我现在厌恶了,我觉得我根本走不进他们,我的心离他们很远,我想要一份真实和简单,可是这些东西却离我那么遥远。但是在我读到你的文章的时候,字里行间看到了我想要的东西,那份简简单单的生活是多么美好。
她停了一下,然后又一字一句问我:
你开心吗?你想要我这种生活吗?
我没有回答。
“但是我想要你这种简单的生活,想要一种‘真实’”,她低低的仿佛呓语般说到。
我点点头,算是作答。
她的话,让我想起了前一阵子看过的一篇短文,大致内容是:一个住在海边小屋里的农民,有一个院子,院子里有种的瓜果蔬菜,有养的鸡鸭鹅,每天到海里捕些鱼虾,闲暇时光就坐在一张靠椅上养养神,听听音乐,看看书。而一个身家过亿的富人来到这个岛上看到农人这一切就说,我奋斗了一辈子,挣了很多钱,就是梦想有一天过上你这种日子。
农人却说:那我不用奋斗就可以过这种生活了,而你用一生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又回到这个起点上来,那你这一生得到了什么?有什么意义?
富人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也许富人这一辈子所经历的、所拥有的那种“思想高度“上的东西,是我们这些普通人所想像不了的吧。
我忍不住问她,是什么经历让你这么痛苦?
她说:因为太爱,因为太痛,因为无奈,因为我厌倦了奢靡,厌倦了锦衣美食。我想避开浮躁,避开假恶丑,我想要朴素的生活。
她仰起头,看着悠悠的白云,久久的看着。风儿似乎带着愁畅的情绪郁郁的吹着,无目地的丝丝缕缕吹向我们的脸颊,似抚慰,似细语,又似倾听。
她收回目光,依然看着湖水说:
我爱上了一个穷男人,但是他对我毫无爱意,只是对我避而远之,恭恭敬敬守着他自己的一方天空。
他叫郁,农村出来的,靠自己的聪明努力考上了复旦,毕业后到我公司实习,因为他勤奋刻苦,从多名实习生中脱颖而出,我果断留下了他正式入职。
他1.80的身材,端正的五官,端正的性格,端正的思想,在我看来都是优点。
在我们这样的大公司,别人都是西装革履,绅士一般。他普普通通,平平淡淡,不攀比,不气躁,每天循规蹈矩的做着他的事情,但我偏偏就喜欢他这种沉默和低调。
在公司里,别人有的会排挤他,给他使点小绊子,他从来都是默不作声,淡定从容,努力做好自己。
这一切,做为高层我全都看在了眼里,甚至有人拿着他加班加点做出来的方案到我这里大谈阔论,我也心知肚明。
每天上班,他是第一个到,下班他是最后一个走,他付出了别人几倍的努力和辛苦,就是为了能在这样的大公司立住脚,立住脚对于农村出身的他,是对家乡父老最大的荣耀和回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注意他每天的“工作”,甚至他吃的什么饭我也会留意。也会有意无意让他到我办公室来,谈些工作上的事,并对他朴素、谈吐、从容以及他敏捷的思维大加赞赏的同时,也惊叹在当今污水一样的社会竟有如此清新脱俗的人。
就这样,我,不知不觉对他产生了好感。我每天第一件事就是想到他,然后迫不及待的去公司,还没走进办公大楼我就开始搜索他的身影。有时偶尔看不到,我心里就失落落的。有时竟然还会责怪他的主管为什么不请示我就随便安排他出差……
我的生活因他的出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原来醉生梦死、纸醉金迷的生活丝毫也唤不起我的兴趣了,除了必须接待的一些人和出席的一些会议,其他的社交圈子和社交场所我一概退出。
因为我突然发现,原来还有这么质朴、这么真实、这么自然的一个纯净世界。
我曾经跟随他下班的脚步走进了他的生活。
夜晚悠悠的桔色灯光下他慢慢走着,又像是太疲惫,又像是欣赏这寂静的夜的美丽。他在饥饿的时候会走向路边的小摊,吃一碗吉祥馄饨,每每这种时候,我真想追上他去,和他一起面对面吃着路边摊,一起感爱这温馨和浪漫……
可我不敢,怕惊扰了这美好。
他租住的房子是三家合租,他是最小的一间,我曾在他上班时看过他的房间,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几件衣服……那一刻我的眼泪都要流出,他的生活如此节俭,但他又那么自信、阳光、努力,无悔着自己的追求和梦想。他坚持着做着自己,这是何等的珍贵和难得。
蓉把目光转向我又移开,下面不用说,你应该明白了,我不能自己疯狂的爱上了他。
蓉又把左手按上了胸口,我想他,每时每刻都在想他,吃饭睡觉都在想,每个梦中都是他。我的想像力极丰富,每次都会想像着不同的场境不同的事件和他开心的在一起。
每个孤独的夜晚,从想像中被拉回现实的时候,我的眼角都是泪水,我的心都在愤怒的呼喊:为什么要这样?
“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向他求爱吗?我们这种关系可以吗?“蓉定格一般望着我问道。
我的思维还没来的及从她的讲诉中跳回来,呆愣愣看了她一下才反映过来。
我说:“果断表白,因为人生只有一次,错过也许永无邂逅的机会,你没去表白,怎么知道他会拒绝呢?应抓的幸福必须尽力去抓。”
蓉苦笑了一下:“我实在忍受不了那种想他的折磨,也不想亏对自己的心,我找了机会,向他表白了。”
我用急切的目光探寻答案。
“他拒绝了”,说完,蓉的眼里闪出一丝泪光。
当时我和他表白了以后,他第一个反映很是震惊,接着又有点受宠若惊,然后他镇静淡定的并且真诚的告诉我:
对于我他只是欣赏,不敢冒犯,如果说现在让他谈一场恋爱,就算是普通的女孩子,他也没有做好谈恋爱的准备,对于我对他的这份爱他会珍惜并铭刻在心。当然他不能排除他的旧式观念,我们之间地位的悬殊让他会有压力,如果背负这种沉重,何谈开心和幸福。
他最后表示,他会努力,会对的起我对他的爱而奋勇前进,干出自己那一片天地来。
如今,为了这份感情的尴尬,他已离开总部,去了下属公司担当重任……
蓉的眼里涌出了泪水,一股一股喷涌而出。我相信,这个坚强的女人在人前应该没流过泪吧!这么多年,也许今天才是最真实最轻松的她吧,这泪水包含的内容太多,我没有安慰,只是轻轻揽她在我的肩头。
每个人的灵魂都是自由不羁的,当成功、财富和奢华拥有之后,自然就会追求精神上那根奧秒的弦,当这根弦达到一种“空”的智慧境界时,自然而然又会寻求一种本质的东西。这是人净化心灵以后对原始的需要,宁愿孤独,也不愿与纷乱繁华尘世为伍,我想蓉就是如此吧。
在我的怀里,她的肩膀有点微微发抖,我感觉到了她的痛苦和无奈,此时此刻,如果是她爱的那个人把她搂在怀里,我想她的泪水流的将是多么幸福,多么感动世界。
但我知道她的心是强大的,因为孤独,她能应付所有的不堪和痛苦。
生命原本存在于虚与实之间,完美亦成就于舍得之间。在面对感情的时候,我们都不见得是个智者,那些没有结果的爱,在时间的沉淀下,慢慢的我们就会明白,影响你心情的同时却给不了我们想要的感情。那么就此别过,不相见,不打扰,余生各自安好。
正如苏轼所说: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既然我们在天地之间,渺小得像大海中的一颗谷粒,那么我们就好好活着,学会洒脱,善待自己,舍弃执念,才会获得心灵的自由和内心真正的愉悦。
希望蓉看到这篇文字时,是平静的、微笑的、豁达通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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