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大人们总拿我们姐妹俩比来比去。
那时候在姥姥家住,厕所是公用的旱厕。走进去情况本来已经很险恶,又臭,女人们还有那么多话讲:“xx家姐俩差不多…”“怎么会?还是妹妹好看。”“我倒觉得姐姐好看些。”
嗷嗷,你们争执的时候能不能劳神看看周边环境啊?我们姐俩就在你们旁边上厕所呐!要不要现场组织你们投个票啊……
酒桌上,爸爸也常会说:“我们家老二聪明,老大努力。”
理论依据是我小时候背《枫桥夜泊》死都背不会,快把人给气死了;比我小四岁半的妹妹在小床里站着,听都听会了。
直到后来我爸威胁我说“背出来中午吃葱爆羊肉,背不出吃榨菜!”我立马朗朗成诵。
那时候还不兴“吃货”这个词,也没人安慰我说“人生很长,输在起跑线上没关系”,我也无从辩驳,只好这么听着。
按理说被比来比去的姐妹,感情容易受损。
我和我妹没这种情况——因为她厚道。
她毫无理由地认为她姐姐聪明美丽又善良,抢着帮我挡枪、撒谎、做家务,把我惯得无法无天。
她从来也没想着要跟我比,要超过我;而我呢,给她当惯了大姐大,自然护着她罩着她,怎么舍得欺负她。
我上大学的时候她出国读书。
我的最初的关于化妆品的全部知识都来自于她。
她自己打几份工日子紧巴巴,回国时给我的礼物永远慷慨得不得了。
我们隔着上万公里打长长的电话,打到听筒把耳朵捂得都是汗,用尽电话卡里最后一分钱。
后来她来深圳工作,有整整两年时间,她和妹夫,我和豹子爸,四个人挤在45平米的小屋里。
两间卧室都是鸽子笼,厨房里根本进不去第二个人,我们四个穷兮兮苦哈哈,日子却过得快活似神仙。
我们把屋子打扫得锃亮,太阳照进来投下细碎的光影。大风呼呼吹,敞着门坐在海风的航线上,不必开空调,舒爽又省钱。
我们买最便宜的菜,变着花样烹饪美食。妹妹妹夫手艺好,我甜言蜜语夸得多,豹子爸是生力军,用食量表达赞美。
周六两个男人去上班,那是我们最爱的“girl‘s time”。
像小时候那样一起收拾屋子洗洗晒晒。像小时候那样无休止地聊着天。像小时候一直盼望的那样一起去超市购物,细细盘算着我们仅有的那点儿钱。
你永远猜不出姐妹俩有多少话要讲。
我们是同一棵大树上的两根枝桠,我们之间有前世,有今生,有来日。
我们是同一条河流里的两滴水,各自奔腾向前,又血脉相连。
然而最令我感激的是——那件事我没有对她讲,而她竟然不曾怪我。
我向来是死硬派,越是大事话越少,决心越定。
和朵朵爸爸分开,我没对任何一个人讲过,没征求过任何意见,结婚证换了离婚证之后,才告诉家人。
包括妹妹。
如果交换位置,我心里必定会恼她的,而她完完全全地接受了我——凌乱破碎的我、无处可住的我、忧惧疼痛的我。
她没有问一句:“我们是最亲的亲人,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为什么你竟会瞒着我?”
在那一刻,她心里完全没有自己,只有我。
她仿佛凭借直觉就知道:当人咬紧牙关时,根本没法说话,只好闭口不言。
她用她一贯的疼惜与包容懂得:最艰难的时候只能自己挺着,一旦有所依靠,就会不受控制地崩塌,直至溃不成军。
她没有把我隐瞒之后的突然知会视为一种背叛,也不曾在心里存一道裂痕。
她知道我必须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也明白我实在没法向别人解释说明或者征求意见——不想说自己,也不想说对方:这是一个任何人都帮不上忙的决定。
从小到大,比我小四岁半的妹妹,一直以这样无底线的接纳爱着我。
我们会闹别扭(小时候还打架)、会说话没轻没重、会意见不合;可那些都是浮云,在我们之间打底的,是无条件的信任与捍卫。
妹妹在我心里,是友人之上、亲人之上的存在。
亲爱的妹妹,生日快乐,永远都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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