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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文人仰望穹岭

两位文人仰望穹岭

作者: 山人_c6fc | 来源:发表于2020-12-16 20:12 被阅读0次

    一、仰看穹岭白云飞

              潘孝平

      

    穹岭古道 穹岭古道 古道石拱桥

         

    亿万年前的燕山运动,缔造了绵亘的山脉。我县西部的莽莽大山,巍然峙立,诸峰相携,宛如片片扁舟,时而桅帆高耸,时而隐波云海。在鸿蒙初辟的自然状态中,蒹葭苍苍,溪流淙淙,朝晖夕阴之间,豺狼虎豹主宰着这一方莽然之墟。

      这一片清寂的原野是被一棒又一棒威震千山的铜锣声给划破的。这是1058年前的事儿了。公元958年,吴越王钱俶为报僧恩还佛愿,同时,也为了与阔别十年的同窗好友愿齐表达暮云春树之念,驾临平阳县雁荡山朝圣礼佛。钱王千里南巡,骑兵卫队扈从,华盖遮云,卤薄仪仗绵延数里。他们一行沿着潺湲的怀溪一路浩浩荡荡,逶迤西进穹岭。于是,在这人迹罕至的大山深处,穹岭迎来了一场空前的盛典。钱俶和愿齐面对四围青山,契阔谈宴,言笑晏晏。吴越王资助愿齐于穹岭珠峰下兴建普照院,作观音菩萨道场。于是,那清越的鼓磬梵音便在茫茫山际中萦绕,那饱满的佛家灵气和帝王之气便在绵绵穹岭上流淌。宋开宝年间(968-975),为避虎害,普照院迁建莒溪,依旧制立丈许高铁塔和数尺高沉香塔。

      吴越王的雁荡山之行,不仅使穹岭成为一座藏史纳典的名山,谁料到,还添加了悲壮性的一笔。时为两浙军务总制的徐孝三,随行护驾,因劳累过度,病薨于穹岭之下曹门,其子徐龙甫于后周显德六年(959)自闽省赤岸迁居于此守孝,开荒辟地,繁衍生息。吴越王对徐孝三忠于王室、其子行节孝之道称颂有加,特于穹岭下敕建“徐氏家隍”。宋嘉定年间(1208-1224),徐孝三之后裔徐荣祖将普照院遗址修复古构,改名惠云院,题匾“晚翠斋”,作乡民肄业修德之所。后平邑名流、刑部尚书周坦状元为之撰《雁山普照院改惠云院碑记》,并作《游普照院》一诗:“惟闻三岛人间绝,谁识施岩万状奇。吴氏有铭留铁塔,钱王遗德照珉碑。人烟断处逢仙迹,草木深时听鸟悲。记取画工描一幅,出山长若在山时。”

      南宋嘉熙三年(1239)许,祝穆编纂的地理类书籍《方舆胜览》,已有穹岭之名。其因山高岭峻,直干苍穹,故名穹岭。穹岭上有一古道,又长又陡,它的始建年代无从考证,也许始建于五代,也许与愿齐有关,也许因为普照道场。徐家人肇基伊始,耕读传家,面山而居穹岭之麓的曹门、水口村落,蕃衍成族。寒来暑往中,徐氏祖先望着头上天外天,慨叹长岭迢迢,为缩短路程,清乾隆六年(1741),乡贤徐盛杰(1738-1808)决意出资新建穹岭山道。他率族亲顺山势而上,开山为梯,遇水架桥,任凭那扁担把脊背压弯,任凭那脚板把木屐磨穿,戮力再造了一条用天然块石铺砌的山道。徐家人在岭脚溪涧上攒砌了一座拱形硐桥,在半岭处建造面阔三间的路亭,藉山梯步云之意,名之“梯云亭”,以供路人避雨歇脚,同时,为了行人遮阴纳凉,有意在山道沿途栽种枫树。历经几多的鸿飞霜降,一条全程12里许,东南连着水口村,西北接着瑞安岭边村(今属文成)的通天山道,在崇山峻岭之间蜿蜒,宛如一条巨龙静卧在苍山流岚之间。清乾隆五十五年(1790),平阳诗人张元启自山门畴溪抵穹岭,在岭下拜谒孝三徐公祠后,仰望云天,不禁感叹“穹岭何崔巍,高与天咫尺”。1980年,著名诗僧、灵隐寺方丈木鱼云游到穹岭,诗兴勃发,口占一绝:“仰看穹岭白云飞,闻有天鸡头上啼。层峦叠嶂高千丈,攀藤匍匐步天梯。”

      两百多年来,穹岭古道成为北港地区通往瑞安的交通要道,同时也是我县西北边地山区商贸的“丝绸之路”。今天,随着传统物流快速向现代物流转型,穹岭古道已日渐式微,成为了历史遗存。但是,它的人文之光不会被葳蕤的杂草所淹没。盘桓在这一条悠长的山道上,穹岭,有我看得懂的落寞,听得懂的年华故事,读得懂的对于历史的敬畏。那一道道或深或浅的马蹄印,昭示着曾经的百年繁华;那斑驳的石阶上,有着多少挑柴人、掮杉客木杖点石时镌刻的烙印;那破败的梯云亭,见证着多少过往的粮农和商人,在山间行道迟迟,载渴载饥;那硐桥侧畔黑魆魆的石碑,尽管野性,却饱含着人文的温度;那68年前在穹岭头打响的激越的枪声,为这山水平添了一抹血染的风采,镶嵌在峥嵘岁月的画卷里;那在萧瑟的秋风中怒放的红枫,绽放着徐氏先人的热情,还有绵延了275年的普世情怀。

      喧嚣时代要学会安静地休闲,譬如读一读秋天的风雅,譬如探寻林泉背后的故事,譬如走一走穹岭古道。为了触摸那一个穿越千年的地理名词,为了拜谒那一位英雄般倒下的孝三徐公,为了那一份淡淡的乡愁,我行走在穹岭古道上。在一个山风潇潇的清秋,在袅袅炊烟的意境里,我担一肩林影,听溪涧清音,一如品读一阕清丽典雅的唐诗宋词,一如品读马致远那一支经典的小令,一如品读一篇恬美飘逸的散文。我一路拾起散落在古道上的人文元素,从愿齐的足迹,到徐氏先人的汗水,到一枚飘落的枫叶……我用心酝酿这一曲古道之歌。我且行且思,仿佛游弋在童话世界里,眼前的红枫与身后的晚霞,与我同醉。当岭下的手机不断催归时,我回望穹岭,再度融入了尘世喧嚣。今夜,当月满西楼,我会在梦里仰望穹岭,把窖藏在我心底的那一曲山歌唱满寂寂秋夜……

              二、穹岭游记

                  林型势

         

    穹岭古道 穹岭红枫古道 红枫

    穹岭是平阳县境内著名的红枫古道,我经常在“朋友圈”看到她的靓影。一直以来,我常有去看看的冲动,因为喜爱红叶,所以选择冬季前往。上午七点多,我们一行开车沿着怀溪西行,但见两岸层林尽染,清溪碧波粼粼,柳丝轻曳,蒹葭飞絮。从家里到穹岭山脚足有十公里吧!到达公路的尽头后,我们弃车步行。

    山路仄斜,尽是粗石铺就,石上大多生了苔藓,随处可见红叶堆积。小溪弯弯曲曲地向高处延伸,这里大概就是怀溪的源头之一了。小溪中间有一块大石,上有木鱼大师的题诗:“仰看穹岭白云飞,闻有天鸡头上啼。层峦叠嶂高千丈,攀登匍匐上天梯。”见此诗意,我已感觉到穹岭之高险了。

    山沟越来越窄,溪涧也越来越深。眼前出现一座石拱桥,横跨溪涧之上,桥身是用比较规则的石块垒砌而成,姿态端庄、苍老古朴,上题“平安桥”三字,我想,造桥之前过客蹚涉此处应是非常危险的。细辩碑志,此桥建于民国早年,捐资的人很多,首名是瑞安人,捐银元六十元之多。他们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经过此处,造桥不是为了自身方便。他们本着积善积德、庇荫后人的朴素世界观和慈善心去做善举,一生并非只做一件善事,着实令我敬佩。

    站立桥头仰望山峰,峻如立壁,其高千仞,直耸云霄。穹岭依涧而筑,有红枫引路。穿过一座新造廊亭,路见陡峭,以之字形蜿蜒盘旋而上。不觉之间,我来到枫香树成林的地方,许多棵相交连,如伞如盖,苍劲雄伟,树冠茂盛,树龄均在百岁以上,显着阅尽沧桑的气质。这种一抱或几抱大的枫树只在岭边有,该是古时本地善良的人栽的,目的是给过路客乘凉用的。经秋风摧残,浓霜侵染,片片枫叶呈红、黄、橙、青等各种色彩,随风摇曳,在强烈的阳光下闪烁,蔚为壮观。突然,一批红叶随风飘向天空,那曼妙多姿的身影宛如翩翩蝴蝶,满载着对岁月的思念。这批红叶带着满意的笑容,轻盈、潇洒地归入土中。她们在生命的轮回之际,为了显扬自己的完美谢幕,也或许是为了在生命的晚年,更多地释放能量而把美丽留给人间吧!所以,红叶总是那么的迷人,那么的可爱,她们临终那崇高而乐观的态度,启发了人们对生命的理解和感悟,这是书本无法给予的。

    眼前的路,根据山势已无法作“之”字形筑造,只能直上,极是陡峭。路的左边是靠山,路外俯临绝壑,其险近垂直,幸有灌木丛生,阻人视线,否则将头晕目眩,双腿发软。大家都步步小心,若一失足,粉身碎骨矣!胆小者已手足并用,靠壁慎行。由于年久月深,路面大多已变形了,台阶都向下倾斜,且磨得光滑发亮,探足十分危险。我内心对下山更担心了。

    终于来到一棵大枫树下,此处有一小平台。大家坐下休憇片刻,谈论着古道。我浮想联翩,似乎见无数古人口喊号子,荷担上下,他们的辛苦可想而知了。而今天,我们空手观光却如此战战兢兢,岂非懦夫么?想至此,我心中也变得坚强起来。

    差不多到了半岭之间,再细观坑涧之右边山崖,如直角屏风向南去百米而再折向东,峻峭如削,奇石嶙峋,萝藤垂挂,榛莽丛生。举目峰顶,岧峣傲岸,势似柱天。路之左边,山脉横向逶迤东去,山的顶端皆巍峨险峻,岩多奇状。山腰之下,坡势稍缓和,视野开阔,秋林披彩,满山斑斓,风光绮丽,给我们增添了无限乐趣。

    顺涧而上,不知不觉间陡梯已尽,山势平缓,步履经松,进入一山坞。虽然晴日已久,此处山泉不涸,涧水有声,叮咚作响,如琴筝美韵。小鸟随着山泉的伴奏尽展歌喉,使山沟更显寂静、清幽。一路的枫香树已换成柳杉了,一行行修直挺拔,茂盛浓密,一大片一大片的,非常帅气。我们步履轻盈地穿越于林海之中,一步步还是往高处去,但坡度不大,如进入原始处女地,时不时有松鼠在跳跃,时不时有诡异的鸟号声,让人产生阴森森的感觉。缕缕光柱透过浓密的枝叶,微风吹过,树枝摇曳,变成旋转闪烁的光束,有时又产生许多光环,在露珠上折射出如彩虹般闪耀的光辉。黄色的柳杉皮也产生强烈的反光,形成了夺目的光华。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却是阴暗而神秘。整片森林使人如进入奇幻之境。空气却是格外的清新,氧离子含量非常高,使人呼吸轻松、惬意无比。

    再登一段山坡,穿出密林,豁然开朗,别有天地,眼前呈现一个农庄。在那翠竹掩映之间,竟有一座“豪宅”,传出“笃笃”的切菜声。循声而往,在院子里见一老者,童颜鹤发,很有点神仙气概。交谈中,他说自己有三个儿子,都出国经商去了,自己不愿离开故土,他解释道:“商人无自尊,莫若山上好”,我深以为然。老者显得很高兴,带着我们观光,边走边介绍:“这是穹岭头村,海拔600多米,属怀溪镇管辖,与文成县交界,东、南和西面的山极险峻,公路只能与文成方向连接下山……”这里原有三百多村民,现在都外出谋生了,只剩三位老农留守。

    告别老者,我们登上一高岗。这里视野开阔,群峰层叠,绵延起伏,我不禁惊呼起来。山间流水潺潺,蝶舞鸟戏,还有近百亩良田;连片的凤尾竹枝柔曼、清灵,中间还缀着几株丹枫,真是林间绝配;山坡上大都是成片的柳杉和青松,中间也有红枫,其叶比山下的更密、更红、更美;经秋霜濡染而成红叶的还有乌桕、漆树,以及一些不知名的树木,或如篝火,或如红霞,缕金铺翠。在人家院落或田头,还有几株柿子树,由于无人採摘,柿子像灯笼一样挂着,火红火红的真是美极了!各种色彩在阳光的照耀下相映相衬,赏心悦目。

    随着脚步的移动,山势也跟着变化,一幅巨大的画卷继续在我面前缓缓展开。一路清风,尽祛灵魂之浊气;一涧清泉,足涤心灵之尘埃。穹岭之行,使我感悟了许多,升华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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