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妈说,我是下午三点多出生的。午后的阳光已慵懒地散去,一地金翠正悄然西移,初冬的新寒还在长椅里梦游,暖意悠忽,若即若离。
于是我经常想象这样一个画面,几声不甘的哭啼之后,产房外焦急的年轻人看着手里一团丑得让人发笑的柔软,似是蓦地被赐予了一个新的头衔,从此羁绊了一生。
十八年。
氹仔钟声与玛莲礼炮呼啸着来去,那团小小的粉红已演变出与他相望而同的眉眼,像是刘亮程所说,她长大,他长老。生命在尘土中的缓慢光阴里延续,延续到天光尽头外去。
她从未记得他的生日,年复一年地在自己的蛋糕蜡烛里欢愉,意识不到每当这时,新的一岁也在不远处对他虎视眈眈。某一刻她尝试着去拥抱时才发现,他的皮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弛的有点不像样子,记忆里高大的他在同学堆里竟显得有些矮小,过马路时拘谨的伸出一只手,下意识的、地想保护身边的她有再也不敢牵起。
她应当是看着他从未及而立到不惑的,却在今日清醒时才发现这些年像是根本没有存在过,脑海里的他永远是别人口中强壮能干而年轻有为的小伙子,抱着她用胡子逗得吱吱笑。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他的零星头发白着,脸上的纹路纵横着,似是在诉说着一些她从未明了的东西。也许叫爱吧。
时光时光慢些吧,我愿用我的一切换你是岁月长留。光阴似箭箭箭穿心,日月如梭梭梭滴血。王朔说,永恒是一幅无涯的壁画,我们是其中的一抹颜色,我们都是从画中下来的,之后也要再回到画中,所以不要怕死,那就像把降落的镜头倒放。岁月侵染出神圣,他安静地候子于乡。
他也许不知道她是有多么感激他赐予她的还算强大的大脑,普生济世的慈悲和不可征服的灵魂,让她拥有在炎凉的世态中苟且的能力,边走边爱。
老爸,原谅我迟到了十八年的生日快乐。我望向天空,无声地祈求旧人万岁,旧情万岁。天那边,我看见有颗很亮很亮的星眨了一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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