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dear:
又是晴朗而美好的一天。风很暖。楼下院子里的茉莉开了,娇小、洁白、惹人怜爱。蓝天之上稀疏的白云与清淡的香气为衬,肆意挥洒。不留恋的离去,却又留下了它们存在过的痕迹。
今天晋安来看我,带来了一支南谷的向日葵。黄色的花瓣、青绿的叶梗,南谷特有的阳光的味道。
晋安看起来有些憔悴。眼角的笑纹又深了几分,鬓间似乎也冒出了几根白发。他坐在沙发上,手握着茶杯,像是取暖一样紧紧的握着。晋安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去打扰他。只是看着晋安的眼纹和白发有些出神。不知道你会长吗?你是不是也会像晋安一样成为一名成熟内敛的男子呢?即使曾经再如何的桀骜不驯、年少轻狂。
可惜,我也不能再见到你而今的模样。
院子里定时喷水器启动了起来,细密的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斓。植物在水雾中舒展着自己的筋骨。花朵里积蓄的水珠被递送到长叶上,再顺着叶子中间凹陷的脉络滑落至叶尖,“啪”地一下坠落,四分五裂。
“小夏生了个男孩,过几天满岁”,晋安的声音忽然响起,干涩、平静。
我听见我用同样平静的声音问:“取了什么名?”
“孙泽,泽涵的那个泽。”我伸手拿过桌上的白瓷茶壶,淡然地给他加水。我知道他在等待我的反应,可我却只回了句“嗯。”
他应该是有些惊讶的,他的话居然没能激起我的反击。可他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喝着茶陪我看院里正在欢快淋浴着的花。
过了一会儿,我进屋里找出了那个红色的藤蔓盒子。洁白无瑕的玉锁现着温润的光。我把它递给了晋安。晋安打开后,直直的看着我,有些难以置信。
莫名的,我心中突现了一种战胜感。我在他直愣愣的注视中安然坐下,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唇畔溢出:你知道的,这是泽涵准备给未来我们的孩子的。可惜,也没这机会了。你们是好兄弟,把这个给你儿子他也必然是愿意的,你就当是我替他认了个干儿子吧。
晋安用手指不停地抚摸着盒子上的暗纹,过了很久才听见那几不可闻的一声应答。
我知道他会答应的,因为他像我一样在用尽各种手段来怀念你。
晋安又陪我静坐了一会儿,夕阳将逝的时候才走。其实我有些不懂他来看我是为何。想看看我的现状?想告诉我他和小夏的孩子快满岁了?想提醒我年岁已逝,物是人非?还是,想找一个人来一同怀念你?我不知道,也不想再去猜。没什么意义。
只是看着被插在玻璃瓶里低垂着头的向日葵,思绪有些陷进了过去。
My dear,my love. I miss you.
Yours,沫
My dear:
我也不知道这该是第几封未被寄出的信。抽屉日渐丰盈,鸿雁却仍不知归期。
日日对镜梳妆,懒扫蛾眉,披发轻狂。月月混沌得过,年年更增新皱。我是想你怜惜我的呀,怎么自己反而先是无言泪流。
我觉得我不过是个不称职的守墓人,守着一座空墓,日不拂尘,夜不明烛。我宁愿你是在那海里去的。我还能年年出海,从你那捞些贝壳。洗净,打磨,晾晒,再轻轻地一圈圈地抚摸它们细腻的纹路,听见它们渐渐溢出轻飘的只言片语。那是你寄给我的音信。
可多可笑,你是从我梦中去的。不知道时间,不知道地点,不知道缘由,你只说了声保重,留了阵心悸,就这样走了。我不过是被通知了而已。没有任何可以任性的权利。
还记得吗?我的任性都是被你所惯起来的。你总是抱着我,摸着我的头说:你可以再任性一点的,没关系。我在。我想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想好了在被娇惯以后的我,再也不能找到另一个你了呢。所以让我这样虔诚地等待,等待年华逝尽,或许可以期待一个重逢。
很奇怪的事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就这样随你而去。既不是贞洁烈女,又何必做那等姿态。更何况,名分未定,想做也不知该为谁家姓。我也不舍得,总是觉得再等等,再等等,或许就有奇迹呢?死里逃生,久别重逢,实在不行还有人鬼情未了不是吗?
言语散漫,静待君听。
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在等你。你慢慢归,我漫漫等。
Yours,沫
My dear: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秋,楼前的枫叶依旧是自顾自的红了。红得忘我,红得让人想去毁灭一些什么。不过,也没什么可毁灭的。
最近我总是会想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似乎一个人呆久了,四周的空气变得沉闷,变质,化成一种粘稠的介质,思绪在其中缓慢的徜徉,通向那些不知去,不知归的异界。一时,想起你衬衣领上偶尔出现的烟灰;一时,想起建楠和你一起打过的游戏,你们总是会突然欢呼突然对骂,;一时,会想起曾经你送过我的花,我们一起去过的餐厅。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所有,都关于你。
这些思绪一日日的强壮起来,他们陪着我做了很多我曾经觉得尴尬的事情。一个人去餐厅吃饭,一个人去私人影院看电影,一个人去旅行,一个人拍照。不过,还好,那些思绪他们渐渐的汇成了一个你。四处的徜徉变成了汇聚,无所归的异界终于寻到了方向。
感谢他们,感谢有你。陪我一起看海,让海浪一点点的把我们打湿,淹没,贝壳在我们身上落脚,沙子将我们掩埋。我多想和你一起在那里缄默。
Yours,沫
My Dear:
见字如面。多大的谎言。
Yours,沫
My Dear:
许久没有给你写信了。提笔忘言这四个字可以这样用吗?我不知道。如果错了,你是不是又在偷笑呢。那我想戳一戳你右边小小的酒窝,像我曾经经常做的那样。
今天小泽来了,告诉我他已被录取,即将去外地读大学。时间过得真快不是吗?突然,小泽就长大了;突然,我也老了;突然,你也离开我二十来年了。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你怎会这么狠心呢,你不会这么狠心的。
对不起。我只是还是有点想你。
Yours,沫
My Dear:
泽涵,好久没唤过你的名了。午夜梦回,几番转醒。用着你的香水,却仍旧蕴不出你的气息。
人不是是老了就喜欢遥想少年?彼时年少,尚不知情,也就不为情愁。你那是该是苦恼的吧,怎么就遇见了我这个不开窍的。三年初中,三年高中,四年大学,十年的青春你竟愿意陪着我耗。要是早知道有今天,你别这么傻,我别么呆,我们直接一见钟情好不好?
恩,我知道,你说了好。
Yours,沫
My Dear:
褪色了的照片,或许应该被埋葬。苍白的记忆,可能也是到了尽头。
明日,我们。
Yours,沫
某日某地方报社会板块标题《某公寓内一中年女子死亡,疑似自杀》
第二日同地方报社会板块标题《一男子被囚山谷二十余载,终获救》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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