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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夜游

故乡夜游

作者: KKallen | 来源:发表于2017-01-16 02:53 被阅读0次

    懒洋洋地宅家

    回家的日子总是无聊而又荒废的,活动范围除了家就是楼下的超市。前两天杨娴约去走沿江路,一开始不是很想去,在我的印象里,去江边散步是我妈这个年龄吃饱消食的无聊休闲活动。像我这种大好青年,时间肯定是拿来堕落看闲书消磨的。后来看她实在太无聊了,我也就出来陪陪她。结果发现,出来散步聊天的感觉还真挺好,精神清爽了许多,不过榕江真的很臭,一点也勾不起我对家乡的赞美之情,但出来看看天,心情还是畅快许多。

    回来之后又闲散了两天,也抽了一点空写了一些小片段,但是研究总是没有找到突破口,只好继续看书继续思考。最近在研究的问题是关于“宗教对女性赋权的影响”,宗教对象就是揭阳的本土民间宗教,女性赋权的影响主要放在家庭中的女性成员。因为我发现一个现象就是,虽然潮汕家庭大多都是传统的父权制家庭,可是女性却掌握了家庭祭祀的重任。这算不算是一种权力?我想弄个明白。

    这个问题一点都不主流,也不知道从何研究起。除了不断地跟我奶奶这个虔诚的“教徒”聊天之外,也没有任何进展。看的书、资料也一点不搭边,只得慢慢搭架子。家里琐碎事一堆堆,这些就暂且不提。

    今天早早洗了个澡,精神亢奋,我发现我在洗澡的时候,群思泉涌,洗完一拿起手机,思绪又开始涣散。不想白白断了这好思路。就趁着这个劲头出去走一圈。

    教堂的召唤

    出门时刚好八点,穿了一件自认为很酷的黑色风衣,走起路来带着一股杀气,超级酷。看着时间还早,我就心里痴痴地想往老城走。虽然真的挺远的,而且只有两条腿,心里想着算了算了,但还是鬼使神差地朝着老城方向走去。去老城有多远呢?其实也还好,走一个小时差不多了,还要过一条像海珠桥那么长的北河大桥。不算远,就是听起来很疯。平常有空过去我也都是骑着自行车,像这样走着过去的几乎没有。

    其实我就是想去老城江边的基督教堂,每次出来散步,我老盯那座毫无特色的建筑。红十架深深地召唤着我。刚好今天是星期天,想着现在时间还早,估计可以赶上晚上的主日聚会。兴致满满地朝教堂走,一路上提心吊胆地,本来胆子就小,而且之前经常在桥上遇见那些衣衫褴褛的乞丐走来走去,过道也只能容下两个人贴肩而过。走一半就想着往回撤,真是怂爆了。不过一上桥,发现檫肩而过的都是一些衣着轻便、步履轻快的行人,很明显就是出来散步休闲的,还有妈妈拉着小孩,手里拿着玩沙的铲子,想必是要过去我们那边的某个地方玩耍。这时心情轻松了许多。

    一路走来,马路算是非常干净,毕竟也是中心城区,揭阳这点面子还是要兜起来的。我走江边的路绕去真理堂的正门,还没到门口,就看到大大的白板,上面写着治丧。朝里面一望,什么都没见着,只是听见音箱里传来读经的声音,讲着揭阳话,听起来很亲切。教堂正门空荡荡,丝毫不见圣诞夜时拥挤的人群和车辆,这顿时就把我吓在门口不敢动。我匆匆地走过,想着不行又往回倒了几步,站在门口。教堂旁边都是工地,前面是呼啸而过的汽车马路,我找不到好地方驻足偷望。我才站了不到一分钟,旁边医院的保安就开始盯着我,教堂门口三位看似守灵的三位弟兄也在不停地打量我这位举止怪异的行人。我不想打扰到他们,引起他们的不安,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我只好匆匆地绕进医院的后门进去,打算去医院旁边的天主堂。

    医院旁边的天主堂建筑恢宏,肃穆庄严,在黑夜中散发着神圣的光芒。人民医院本来也是这座天主教堂的传教士创建的,天主堂的附属楼也是历史悠久的保健院,虽然现已废弃,但也数不清曾经有多少婴儿从这里诞生的。这是揭阳社会发展进程中无法抹去的一段历史,但似乎鲜有听人提起过。

    天主堂灯火暗淡,绕到通往正门的巷子,漆黑不见人影。我这陌生的来客,不敢去惊扰主夜的安宁。驻足仰望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这时疲惫瞬间袭来,我开始在意我好像走了好久,我也不知该往哪里去。

    冷清的关爷宫

    走出巷子,回到天福路的大街上。放眼望去,对面的商店已经早早关门,看起来像是打烊,实际上像是倒闭了。果然定睛一看,只剩外面一层空铺子,里面早已是废墟一片。老城要跟我们挥手道别了。政府和房产商爽利的赔偿政策迅速地迁走了这片旧区的居民,似乎没有听到任何的阻碍。当江边的小区高楼幢幢林立,地产商飞快地蚕食着老城的土地,不断地开出诱人的条件,我也想不出人们为还有什么理由想守着这破房子过日子。我也想不明白,这房价该如何降下去。拿这么多钱收的地,还真的以为地产商愿意好心给你派房救济吗?

    我贼心不死,想再看一眼关公庙。看一下我们父老乡亲们有没有优待这义盖云天的关老爷。迈到门前,灯火通明,没有关门,太好了。可是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护持宫庙的几位大叔在旁边抽烟喝茶,看起来一点都不慈祥。我一脚刚踏进去,所有的眼光都朝我射来,顿时不敢造次。心里闪过许多小九九,进不进呐?我这模样看起来一点不虔诚无害,不该乱穿这该死的黑风衣,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我在门口望着门梁盯了好久,屋椽的构造实在是太精致太漂亮了。这座关爷宫始于明清,后来政府和地方也主持修复,期间有没有被破坏不得而知,现在看来倒是十分威武。虽然夜里香客稀少,但也得以见日间香火鼎盛。突然间有一个女子开着摩托车停在门前,拎着一个红袋子,看起来就是前来敬拜的香客。我也趁机跟着她的脚步进了庙。规矩自然少不了,我不过游来晃去,只好跪在拜垫上先拜上几拜,再趁着没人四处打量。幸好这庙里门庭渐次延伸,我一路拜进去,也算把庙里全貌浏览了一遍。这关老爷真的就是那桃园三兄弟的关二爷,也算是民间宗教的一个典型,英雄崇拜。不过我还真没有得关老爷的一点气概,走马观花之后便匆匆离去。心里想着,下次真要白天来。

    衙门前的“男人街”

    进了一趟关爷庙,总算没白来一趟。感觉脚力又足了几分,要不就顺道去看看城隍庙。进不去看看大门也行。还没等着意气风发地阔步向前,突然间窜出一辆小摩托停在我身旁。车上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握着车把,怀前还坐着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女生。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他停下来,气喘吁吁地问我:姐,你知道男人街怎么去吗?他说的是普通话,我没怎么听清。因为你在揭阳的大马路上走着,突然窜出一个年轻小伙子,操着普通话问路,总是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我跟他确认了两三遍,“男人街”?他看我也很迷糊,就和我解释“就是很多卖男人衣服的街”。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虽说每年都会过来这边一次,但也都是固定路线,去外婆家拜个年然后又兜回家,没有过多的停留。几时多了个”男人街“完全一头雾水。当时自动脑补的就是很多很多男人的街。

    后来我大概懂他说的是哪里了,应该就是我要去的那个地方。不过我们一般叫那里为“打铜街”、“中山路”,我奶奶这一辈的叫法就是“衙前”啦。几时变成“男人街”还真是不得而知。那里倒是有很多买“潮流”男装的商店。

    我的老家就在那条商街的某个角落里,那个地方上世纪可是揭阳数一数二的城镇中心区,解放前那就是政府的衙门,现在变成街道派出所了。解放后,周围的片区建了许多的工厂,街道建筑是外国人、华侨建的骑楼,骑楼下的商店现在还有零星几家依旧挂着六七十年代的招牌,某某门市、某某供销社、友谊商店之类的。招牌也是简单的白底红楷字,没有其他花俏的装饰。

    现在可是旧貌换新颜,变成繁华拥堵的男人街了。倒不知如何形容这种变迁与错乱,我这个年纪也品不出什么来了,至少在我有记忆以来,这条街就这般光景,只是今天放慢脚步,才看出些变化来。现在也只有喊上我的父母这个年纪或岁数更老的人,那可能才有一番较深的感慨。

    缩小的进贤门

    绕进城隍庙的小街里,空荡荡地毫无人气。远远望去也瞧不到灯光,先前在繁华的男人街乱了心绪,此刻也没有什么心思再大胆向前了。也怕是走错了路,也是太久没来。索性就倒转回程了。改日再来。

    我打算不走江边那条来的路了,往城区绕回去。虽然远了些,但也热闹。也想走一走小时候常走的路。从衙前出来,走了一段就到了进贤门那个路口。虽然车很多且又胡乱穿行,我还是站路旁望了一会儿。忽然间发现眼前的进贤门,竟是跟脑海里一直回想的建筑要小上好几分,看到时非但没有感慨,还多了几分失落。赤裸裸的欺骗呀,进贤门也算是揭阳塑造的地标,揭阳拢共就那么几个景点,生搬硬套也才凑齐点样子。不过进贤门也算是有历史的,不像揭阳楼,看起来虽然很大又很壮观,但让估计导游带游客过来,介绍也得红着脸,毕竟揭阳楼还是我看着建起来的。历史绝对不超过五年。

    当时我见到进贤门的那种失落,就像是故乡强大的梦想破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意淫出进贤门恢宏壮阔的景象,可能看太多美化过的照片,也可能是心里觉着揭阳真的挺好的情感。不过最终还是失落而归。原谅我填充不出这个建筑的任何历史情怀,我只知道它就是个汽车终点站,繁华商区的交汇点。

    进贤门的西北侧是百货大楼,我母亲嫁给我父亲前工作的地方。我相信那段日子对于她来说,是真正自由而又快乐的。后来她辞了这份工作,嫁给我父亲,生了四个孩子。这其中的酸甜苦辣,又有何人可知?

    时间的颜色

    这几天在看涂尔干的《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里面提到“知性范畴”是社会的产物。大胆直白地讲就是时间概念,是宗教生活的产物。虽然很难置信,但却十分引人遐想。如果人类没有创造出计量时间的概念,那我们该如何去分辨过去与未来?我们无法表达明天,也说不出昨天与后天的区别,搞不明白我下个小时的计划如何和下下个小时的计划该怎么执行。

    至少在我们生活的普通世界里,我们终归还是可以感受到时间的存在。比如衰老。白嫩嫩的婴儿和老态龙钟的老人也不可能无法分辨。那岂不是也可以用颜色来区分时间?越浅、越靓丽的颜色代表着当下、未来的时态,暗沉、深灰的颜色则表示着过去。用颜色来量度时间,那可能会有很多交织不明的状态。我们会如何对待鲜亮、干净的旧城楼?

    不过我们哪里有自豪的资本,去相信现在拥有计算毫厘的辨别系统的我们,可以活得清楚呢?

    走着走着我已经有点疲倦了,气喘脚累,只想快点回家喝口凉茶。不过回家的路还很漫长,继续胡思乱想。震天嘈杂的音响响彻街道,搞不懂这么吵就真的有人去买?好吧,是我老了。广场前搭了个小舞台,有一个小哥在台上吆喝卖冰箱。五百块一大冰箱,叫得很欢快。不过我知道,当他数到五,还是没有人会买。揭阳人就爱凑热闹,给捧捧场子那没问题,不过给钱那没门。果然,那小哥最后还是铩羽而归,一直絮叨着抱怨,五百块都没人要。我怕他拿着话筒忍不住是要骂娘了。

    继续往回走,沿着榕江大道往北河大桥方向走。我记得我父亲跟我讲过,这条街八九十年代曾经是揭阳经济最繁华的街道。现在望去,还是可以寻出几分痕迹的,两旁的建筑大抵都有八九层楼高。小区似的户型,一间一间紧紧挨着,整条大街连成一片,颇为壮观。楼面都已发黑暗沉,看得出是有些日子的了。而且屋型也不像自家建的居民楼,谁家可以建得这么齐整这么高?当时号称揭阳最高的楼最早就是建在衙门前,九层楼高。不过现在我是没见到,不知是记错地方还是拆掉了。

    九十点的时间,也就几户亮着灯。可能也很少有人住在这了。去医院那条大路也是沿着现在走的大道左拐进去,两旁建筑样式都差不多。估计这边的人家也等着拆迁补贴了。

    揭阳里的小广州

    终于走到了大桥,过了桥离家也就不远了。一路走来,揭阳的经济也是发展很快,特别是我住的东山区(现在并为榕城区了)那边。开了很多家休闲餐馆奶茶店,装潢特别讲究。值得一提的是,前几年放假从广州回来,我很少会回老城逛,一是没有什么比较方便的交通工具,二是也指望不了揭阳的公共交通。在揭阳的老友出来聚会,也都是往这些休闲好玩的店里跑,其实跟在广州没什么两样。不过也不对,在广州我还不常去这些店,倒是经常去学校旁边的堕落街、东门吃大排档、汤粉。

    一回揭阳,就只往这些地方凑。搞得我有个错觉就是揭阳现在发展得很好呀,支付宝、微信也很使得开,前途一片光明。今天往城里一走,虽然前途还是很光明的,但也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不过揭阳也没有变多少,只是我自己太过理想化了,也矫情过了些罢了。

    在大桥上走着,扑鼻而来的就是尾气烟囱,在广州可没有这种体验。要数揭阳和广州最大的不同,那可能不得不说摩托车了。我一直觉得,没有一辆摩托车,你在揭阳的日子一点都不潇洒。我深以为我现在这“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德性,都是因为拜“不会骑摩托车”所赐。真是太垃圾了。

    失落的社区

    下了桥,回家的脚步更矫捷了。再看看江边的商店,全都是清一色的色彩亮丽,绚丽夺目。我还看到一家亮堂堂的水果超市,档次直逼百香园。菜市场的沦陷可能就是从水果开始。你也不能指意在这种超市里面看到大爷大妈,更别说不搭理你。我记得小时候跟着外婆去买水果,店主人大爷和大妈一般都是在那和邻居闲聊嗑,你买不买随意,不太缠着你,挑完别弄乱就行。反正总有人上门买,口碑还是在的。现在市场竞争激烈,也没几家敢翘着二郎腿等顾客上门买吧,还不得承诺送货上门,不好包退。当然,这店家给你们养肥了之后,也可以店大欺客了。有问题你给差评骂骂咧咧也没什么人理你。花几块钱就可以把你评论抹掉,你还真的以为你这顾客是上帝吗?

    街道里商店总是变得很慢,我时常会很纳闷,这店面弄成这鬼样,商品这么少,还有人光顾?后来我知道为什么了,因为他们不仅是店家,更是街坊。我以前很难理解,为什么我带着外婆去超市买新年送礼的糖果的时候,她总是要遮遮掩掩。带着个大黑袋,把东西遮得严严实实。我问过她,她说是不想让门口的自选超市的主人看到,我们不去他那买,去了别家。我一直觉得这没什么呀,那你东西不齐全我上别处买去不是很正常吗?早该淘汰了。

    不过这一两年我觉得自己以前还是too young too naive 了。就像我爸,过年回家买饮料,总会叫楼下的小士多搬几箱上来。明明后面就有一个大超市,东西肯定更新鲜,更便宜。那士多的招牌还是哈尔滨啤酒的呢,一看就是赞助的。

    说起这个招牌,不得不说小士多换得很勤快。纯生、王老吉、加多宝、恒大冰泉.....我觉得我应该去应聘一下这些企业,他们的产品广告可谓是纵深中国各大乡村,一直惦记着人家公路商店的招牌。

    说回小士多,为什么我们家大人很照顾他们的生意。今天我想想可能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大家有这份街坊的情谊在。我印象很深的一个记忆就是,我们才搬到这个小区,我们那时还非常小。小士多也才开起来了,老板和老板娘都非常年轻,孩子刚刚出生。我奶奶带我们去楼下小区花园玩,老板娘也刚好抱着裹着襁褓的儿子在长椅上喂奶。她拿着奶瓶喂着儿子,可是孩子哭闹着不肯吃。她在一旁也是手足无措,我奶奶走过去一看,才发现原来老板娘只倒了奶粉,根本没有冲水。孩子哪里喝得了。赶忙叫她回去冲水,老板娘这才知道奶粉是这样喝的。我奶奶就像是社区小灯泡,四处发光发热,在小区名号特别响亮,很受人敬重。士多老板之前也经常打老板娘,我奶奶当然不会不管,帮着老板娘教训老板,老板好像也为此收敛了许多。

    后来士多一家也很照顾我们家,有时东西也帮忙抬上抬下,对我奶奶也非常尊重。当然小士多在我们小区生意也是很红火的,大家都很照顾。回家时忘了一眼,其实店面非常整洁,东西也很新齐。老板一家老小有说有笑,也这样过了十几年了。如果我今天没想起这么个渊源,我想很快没有人会记起社区商店的故事。估计快递小哥故事倒是可以写出几个来。

    没什么大感慨,以后想到再续吧。抛不开的故乡情仇,吾心安处是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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