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单车

-2016.11.19-

有的时候，沈恬真觉得自己反射弧够长的。别人一件事至多三两天能明白的，她或许要等到几个月甚至上年的时间，才能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得出一点不同的感受来。

昨天，和黎君然从奶茶店出来，刚好看到赵师兄骑着单车从旁边过去。当时，沈恬还不敢确定，光从背影上看，那个人实在瘦了很多。

“对，就是赵师兄，前几天，我还看到他在操场上跑步来着。听说他现在每天都坚持锻炼，应该是有效果了。”黎君然挽着沈恬的手在后边慢悠悠地走，正说着呢，没想到赵师兄才骑开不远就停下了，回过头来和她们打招呼。

她们两个赶紧走过去，跟师兄问好。

赵师兄轻笑了几声，问过黎君然的近况，又问沈恬怎么今天有时间回学校。

正在想要怎么回答好呢，黎君然已经把话接了过去，说她是今天有事请假回学校一趟，现在正要送她回去。

“哦。”赵师兄表示了解，又聊了几句，抬手看了看时间，说他等下还有点事情，就不送她们了，要她们自己路上注意。

赵师兄一离开，黎君然就又来了劲头，兴奋地说：“这是我这周第二次见赵师兄诶！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竟然能和他搭上两次话，我真是太太幸福了！对了，我刚刚说到哪儿来着？”

沈恬认真地回想了片刻：“嗯，好像是说到黄老师怎么怎么了。”

“哦，对对！”黎君然也想了起来，继续说，“这学期我不是修了一门黄老师的课嘛，你都不知道他有多严格！就是你作业交上去之后，学术引用都会一条条给你查清楚的那种！但是据说，对于他的博士生赵师兄，是特别的爱护，态度格外的和蔼可亲。平时给我们上课的时候，也经常提到他，数落我们说：‘唉，看看你们这个样子，像是来做学问的吗？一个文献综述都写不好！我带的那个博士生，在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论文都发表多少篇啦！’字里行间是又无奈又自豪啊，你是没有听见！那个时候，我就真感到庆幸，想想看，在如此鲜明的对比之下，班上那些选了黄老师做研究生导师的同学，我只能默默祝福了。”

黎君然似乎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一边说，就一边拍拍胸口。沈恬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诶，别笑嘛，我说的可都是真的。赵师兄就是很厉害嘛，真是不枉我这么崇拜他，嘿嘿。当时他们那一届研究生答辩的时候，我还慕名跑过去听了。虽然他站在台上说的那些，我压根儿就没听懂几句，但是，他站在那里的确就是从容不迫、侃侃而谈，自信得让他在人堆里散发着一种特别的光芒，简直闪瞎我等看众的眼哪！虽然当时你没来，但这样的画面，你应该是能想象出来的，他以前带过你的嘛。”

沈恬点点头，笑着对黎君然说：“嗯，对呀，就在大二暑假的时候，有幸一睹其风采。”

当时，系里有个学习项目，据说，也是本系的传统之一，就是让部分研究不同方向的老师和博士生、研究生带着他们这群即将念大三的本科生，分组进行一系列的学术活动。一来，可以营造一种比较严肃的学术氛围，进一步提升学生的学习研究能力，二来，也是为了引导大家自己考虑清楚，将来是否要继续从事学术研究工作。此时，还在读研的赵师兄就是带队的组长之一。

早就听说了赵师兄的厉害，不过，一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没想到那么凑巧，沈恬正好分在他那一组。

前后半个月的时间，读专著、学理论，各种讲座、报告，还有模拟研讨会，时间安排很紧凑。一天至少有10个小时，组内的同学连吃饭都是挤在一堆的，追在一个个小任务小目标后边儿跑。

经过这样的强化训练，沈恬自认为还是有了那么点儿提升。而他们同学之间呢，一起为写笔记而废寝、为讨论会而忘食，有了那么一点两点闲暇，还不忘约齐玩几局狼人杀，更是建立起了一种革命友谊。

现在想起来，沈恬真的很感激也很怀念那段时光，虽然也很累很辛苦。大家为着共同的目标凝聚在一块儿，每天都很充实，让她又有了高中班级里的那种感觉。

作为组长，赵师兄自然发挥了特别重要的作用。他当时给沈恬的印象，就是特别认真，无论是平时讲解引导，还是修改他们上交的作业，都很细致耐心。自己的功底扎实，对组员的要求也很严格。不过，这种严格不是声色俱厉的那种。实际上，赵师兄说话轻声细语的，很是斯文沉稳，但也就是这种斯文沉稳，让人鼓不起一丝勇气、也生不出一点好意思去敷衍的。

所以，每次交作业、讨论或者作报告，沈恬都很有些紧张。她并不认为自己准备得有多充分，听赵师兄和其他同学点评的时候，就更是忐忑。

没想到，最后考核还拿了不错的分数。沈恬还记得，赵师兄在给出的论文修改意见后面，还鼓励她要更自信一点。

赵师兄似乎很忙，平时在学校里都没怎么看到他。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大三下学期了。

那次呢，是赶着去听系里的一次讲座，和其他的课程一样，也是要考勤的。佳婷有事请了假，晓晓和俞颖要去上她们的选修课，至于黎君然和张婉和，一个班委，一个学生会，吃过午饭就赶去布置会场了，宿舍里就她一个。结果，一不小心还睡过了头。紧赶慢赶地出来时，距离讲座开始就只剩十几分钟了。

一路上狂奔，一路上就免不了埋怨自己。就因为摔过几次跤，当时说什么也再不肯学骑单车了。可要是自己能忍忍，怎么可能会有现在这种情况呢！脚底板都已经急出汗了！

正在心里祈祷时间慢些过，忽然听到旁边似乎有人在跟自己说话。声音有些熟悉，偏过头一看，发现是赵师兄，正坐在那辆黑色的单车上。他问道：“师妹也是赶着去听讲座吗？”

“对！”

因为着急赶路，沈恬没多想，回答得也很简短，身体还保持着前倾的姿势。焦急地看了眼时间，发现又过去了快5分钟，匆忙说了声“再见”，就要继续往前走。

“诶，等一等，”赵师兄笑着拍了拍后座，“我也是去听讲座的，一起吧。”

考虑了有一秒钟，又瞄了眼手机，真是顾不得不好意思了，沈恬很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那就谢谢师兄了。”

路上问起，才知道他是看论文集看得忘了时间，因此才有车可蹭的沈恬坐在后面是一脸的惭愧：啧啧，这就是与学霸之间的差距呀。

当时并没有觉得，这个时候回想起来，才发现那个场景是很具可塑性的。在电影里面，这种时候，难道不是色调唯美，阳光柔和，清风拂面，就连空气也是会唱歌的吗？

不过，剧本到底是剧本。沈恬当时除了担心迟到然后就会被扣分外，哪还顾得上想其他！就连天气是晴是多云，到底起没起风，都是一个没印象。

终于到了门口，赵师兄让沈恬先下，自己骑着车往旁边去了。沈恬以为他是去停放单车，就在门边等。

可是，眼看着时间又过去了快两分钟，还是没见人回来。她急得什么似的，心里咕哝着今天有那么多车吗，就看到赵师兄大步走过来了。

看到她还站在门口，赵师兄显然十分惊讶，问她：“你怎么还没上去？”

当时，沈恬就懵了：咦？这是怎么说的，难道她不应该在这儿等他吗？怎么说也是赵师兄好心载她来的，要是不等他一块上去，万一他还迟到了，那不就太不够义气了？

见她愣在那里没有回答，赵师兄就从书包里掏出一瓶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忘了带水，去买了一瓶，不过，也就只买了一瓶。”

“哦，没事没事，我自己有带的。”沈恬连连摆手，也有些尴尬。

“那就好。”赵师兄像是松了口气，又是一笑，“时间差不多了，那我们上去吧。”

事后，她才知道，原来只有本科生才需要考勤签到！

呼，还好还好，那天她没有迟到，要不然，沈恬真不知道该说自己什么好了。

在这之后，除开昨天，沈恬好像就只见过一次赵师兄了。那天，她是去找导师商量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从办公室出来，正好看到赵师兄从走廊那头过来。

当时都聊了些什么呢？

赵师兄好像是说了句“我以为你是会继续读研的呢”，此外，她真是想不起其他的了。

以上这些，就是她和赵师兄之间相处往来的全部经过。

仔仔细细回想了这么许久，沈恬其实也说不出自己有什么感受。不过，她很能确定的，就是不论她再怎么胡思乱想，故事也不会如小说里写的，变成另外一个版本的。

喜欢与否，真的是一件特别特别难懂的事儿。

沈恬突然想起，上次国庆放假，因为怕挤，她没回家，就每天往家里打电话。在电话里，妈妈经常有意无意地提到一个朋友的儿子，说什么比她只大上几岁，也在广州工作，收入不错，对父母都特别孝顺，长得那才叫一表人才。刚开始，沈恬只以为妈妈又要拿别人来和自己作比较了。结果，越听越不对劲儿，这才反应过来，脸一红就把电话挂了。

其实吧，她也并不是就排斥谈这些事情。有时，一个人在街上走着，看到那些情侣甜甜蜜蜜出双入对，心里也是会生出一些羡慕的。

只是，她还不想就如此着急。

于沈恬而言，现在的这段时光也是很可贵的。虽然，自己时不时会生出些幻想，也仅仅只是幻想，但这些幻想正是一种期待和希望。

——2018.2.9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