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鸣
我的妈妈?又懒又蠢!
我和哥哥还是幼儿的时候,每天洗澡是爸爸抱着洗的。看医生,逛超市或游乐场等等也是爸爸抱着走的。
妈妈的手永远都是空的,如果走路超过一个小时,回家必定说累死了,你们两个快点帮妈妈捶捶腿,捏捏背。
那你睡觉的时候给我们讲故事。
故事刚开头,她叽里咕噜不知道讲了一句什么,头一歪就睡着了。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啊?我和哥哥推啊摇啊,又把她搞醒了。
啊,我刚才说都哪里啦?嗯,妈妈接着讲。
我们听得津津有味。
可是没多久,她梦呓般含含糊糊地吐出邻居一个小女孩的名字,又睡着了。
这一次,任我们怎样吵怎样闹甚至哭,她扔下一句妈妈很困,要睡觉,明天再说,就又自顾自睡着了。
她的记忆力特别差,去一个地方就算爸爸载她一百次,也认不得路回来。却常常考我们认路。
而且出门从不带钱和身份证,全是爸爸一手包办。以致不得不单独外出的时候,爸爸都要先问她带了钱没有?
可是当我和哥哥五六岁的那一年时,妈妈突然勤快起来,匆匆忙忙来来回回地办手续,听说要回中国探望她的爸爸妈妈。
妈妈在委内瑞拉生活了十几年,这是第一次回国。
万水千山不说,语言不通,还拖着总是打架的我们。
别人买了机票,二话不说就回去。
但妈妈回国,几乎全世界都知道。
因为从决定回国的那一天起,每天一关门,她便向所认识的乡里打电话,询问怎样买机票,怎样托运,怎样拿登机牌,怎样转机。
卖机票的旅行社不得不把所有的工作人员的电话号码全部都给了她。
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打电话给她的爸爸妈妈,以确定准时顺利接机。
临上机,哥哥感冒发烧。
从委内瑞拉到中国,整整38个小时,妈妈却只吃了一点面包,一刻也没睡,一直把手放在哥哥的额头上,不停地叫哥哥多喝水。
她的爸爸妈妈见到我们的时候,说她瘦了一圈,象一个老婆子。
但一回到委内瑞拉后,妈妈又回复原形。
白天,她要我们站在柜台后面收钱。哥哥的头刚好和玻璃柜相平。常常要踮起脚尖,伸长双手递货或收钱。我则负责将货物递给哥哥。
晚上,她要我们整理货架。把糖果饼干薯片摆放好,还把汽水,果汁塞满冰箱。
而她只是坐在那里看报纸写字。
直到我们上学,妈妈才又忙起来。
每天5点多就起床做早餐。
要知道,妈妈小时候有奶奶侍候,读书时住校,工作时有食堂。
偶尔放假回家,对着欢蹦乱跳的生鱼不知所措,旁边的外公只好把衣袖一捋,说,让我来。
刚认识爸爸的时候,爸爸的家人为了考验她,就打趣说你们做饭,爱吃什么做什么。
还是爸爸帮她解了围。不用怕,做出来的饭如果是好的,就说是你煮的,如果生米或烂饭,就说是我煮的。
所以,可想而知她做出来的早餐有多好吃。
幸好她还有一点自知之明,趁第二次回国读了三个月的厨艺夜校。
每天晚上6点多迎着暮归的下班潮,骑着一辆自行车潇洒而去,10点多钟又裹着冷空气回来。
见我们都喜欢肠粉,还想方设法把做肠粉的厨具带回委内瑞拉。
可惜,我们的胃口越来越大,又喜欢上西餐。
这下不得了了,蛋糕,面包,西饼象一个万花筒,层出不穷。妈妈就象着了魔,每天围着厨房转。
蛋糕在烤箱里明明高大上,一出炉马上又扁平硬。
面包象石头。
饼干象煤炭。
妈妈愈挫愈勇。动用身上所有的器官,言必烘焙,每到一个地方,必观蛋糕店。
3年后,不但早,午餐都做得美味可口,同学们吃过妈妈做的西点,都问什么时候又有得吃。而且连当地的一些特色小吃,妈妈都做了出来。
讲到这里,大家应该猜到我妈妈又旧病复发了吧?
对,刚开始要我们随便做,我和哥哥就煎蛋或者鸡蛋煮西红柿。想不到她得寸进尺,利用我们强烈的好奇心,不动声色地把她的手艺传授给我们。
以后出门旅游,做面包蛋糕西饼的任务就全部落在我们的头上。
她就负责想去哪里玩。
这样的日子到了我和哥哥11.12岁的时候,又发生了变化。
由于委内瑞拉的经济,治安日益恶劣,我们一家人回到了中国。
一切从头开始。
爸爸认为卖菜最容易,没想到妈妈不但同意,而且每天凌晨4点跟着爸爸去批发市场拿菜,然后在街上摆摊。
她不敢大声叫,也不会象别人那样把菜整理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所以,钱没有赚到,每天就赚剩菜。
这样过了3个月,妈妈又被批准去香港。
每天工作10小时,没有午休,已经没有打工十几年,不知道她是怎样做到的?
看,我的妈妈象什么呢?
象水?生活平静时,是软软的,懒洋洋的液体。当生活碰到困难时,她又变成硬邦邦的固体冰块。
嗯,还象爸爸的自动小汽车。生活在平路时就什么都不管,一旦遇上山路,她又自动自觉努力。
咦?不对,不对,应该象我嘴里的QQ糖,怎么摔也摔不坏,因为她是有弹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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