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被称之为“名著”的作品,往往不是从阅读开始谈起的,而是取决于被谈论的次数。可能这样的说法过于武断。尤其是距今百年以上的作品,我们可能熟悉这些名著的名字,熟悉其中的故事概要,熟悉其中的人物名姓,可未必就会以由此再深入一步。
在维克多·雨果的《巴黎圣母院》中,钟楼怪人卡西莫多是一个“突兀”的存在。卡西莫多的出现就像是一把利刃,故事线索和人物彼此交织纠缠、无法动弹时,利刃就会劈下。直到最后利刃将各种制约和束缚一刀两断。卡西莫多在《巴黎圣母院》中的出现与出场是谨慎的,他从阴影角落中慢慢现身出来,又会小心翼翼地隐匿在阴影中。与其说这是卡西莫的人物塑造设定,还不如说这是雨果的设定。我们不太确定的是,在创造卡西莫多这个人物之前,雨果内心的阴影中到底闪过了多少个卡西莫多的样本?说不定,我们看到的卡西莫多,也只是雨果愿意给我们呈现的卡西莫多而已,那些不愿出镜的卡西莫多们应该也活在雨果的构想中。
卡西莫多是生活在15世纪的人。假如真有这样一个人的话!
卡西莫多所在的那个世纪在历史中的定位相当重要。我们现在所享受的现代世界多半开启于15世纪。15世纪的一百年间充满了变数,与现在相比并不逊色。在15世纪刚刚开启时,在广袤的亚洲腹地,蒙元时代结束了。蒙古人的马蹄声消失在了大漠深处。而对于15世纪而言,最重要的是分界线是1453年君士坦丁堡的陷落,名义上的罗马帝国失去了最后一座城池,尽管爱德华吉本在《罗马帝国衰亡史》中叙述了诸多导致败亡的历史线索。不过对于15世纪而言,罗马帝国的灭亡就是灭亡,连叹息一声都显得匆忙。在英国的玫瑰战争和英法百年战争接踵缠斗之际,西班牙和葡萄牙在15世纪下半叶制定了划分世界的初步设计。在那个不前不后的15世纪,木质帆船在大海中远行的距离一次比一次更长。其标志性的事件就是哥伦布在15世纪行将结束之前抵达了美洲大陆。只不过他误以为抵达的印度次大陆其实是美洲大陆。
新世界和新历史的大门在15世纪已经缓缓打开了。在大海上越来越多的远航逐渐让一个事实愈发的清晰起来,那就是自西向东航行绕行一周是可行的。而那时哥伦布所能参考的地图还是来自于几百年前的托勒密地图。在15世纪中最能动人心魄的力量是来自两个小城市,一个是佛罗伦萨,一个是威尼斯。假如没有罗马帝国逐渐崩塌,这两座城市的传奇故事可能就是另一番模样了。达芬奇和拉斐尔当时就生活在佛罗伦萨。到了下一个世纪的时候,曾经是罗马帝国的内海----地中海,成为了佛罗伦萨和威尼斯两座城市的游乐场。哥伦布的“误以为”在达伽马的远航中得到了纠正。达伽马从海上抵达了印度洋。横贯在欧洲与亚洲之间的阿拉伯人面临着来自大海上的竞争。从现在已得知的历史来看,15世纪充满了争斗和冒险,而那些冒险才刚刚开始。对于15世纪而言,美洲的玛雅人陷入了没落的尾声。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源源不断的自海上跨洋而来。15世纪的巴黎是什么模样呢?那时的法国还处在自顾不暇的争斗中。按照雨果在《巴黎圣母院》中的讲述-----这就是卡西莫多身处的世纪。
卡西莫多未必知道在他生活的时代到底具体都发生了什么,不过雨果一定知道。
在《巴黎圣母院》中卡西莫多的来历交代不多,我们无法知悉有关卡西莫多更多的事情。比如他的出生,他的父母,他的成长,以及他的生活日常。在雨果刻意的描述中,卡西莫多就和他本人一样,太多的阴影部分无法一一讲述,卡西莫多能做的就是从阴影中偶尔现身出来,在唯命是从的日常生活中敲响钟声。教堂的钟声是巴黎日常生活的刻度。但对于卡西莫多而言,敲钟是他日常生活的大部分内容。从这个意义上讲,一个上帝把一切丑陋都给了他的人,给巴黎这座城市送去了日常生活的刻度。不过我们得要清晰的了解。在15世纪,时间的刻度都是通过教堂的钟声来划分的。不过雨果最终让卡西莫多在敲钟人的身份上更近了一步,他让卡西莫多还划分了美与丑,恶与善之间模糊的边界。
我们无法得知卡西莫多更多的情况。雨果在给予卡西莫多诸多的丑陋之时,也为他的善良提供了一席之地。阅读整部《巴黎圣母院》,始终都会觉得卡西莫多每天敲响的不仅仅是钟声,还有他的存在。即便他甚少出现在世人面前,不过他与那些每天听到钟声的人,在钟楼塔下来来往往的人并无二致。反倒是克洛德到更像是一个异类。生活在19世纪的雨果是如何将目光凝聚成炬,穿越四百年的时间去审视生活在15世纪的卡西莫多的呢?通过《巴黎圣母院》我们可以得到诸多的解释,不过我还是想知道,雨果有没有在巴黎圣母院这座哥特式建筑的钟楼上俯瞰过巴黎。他是否能看得见巴黎这座城市的最远处,看到巴黎街道上如蝼蚁一般的匆匆行人,看到从日出到日落之间巴黎的素颜与浓妆。在四百年前,卡西莫多除了敲钟之外,是不是也会像雨果一样凝视着周遭的一切呢?
之所以反复提及《巴黎圣母院》中的卡西莫多,乃是在这个伟大的故事中所有的冲突都要有卡西莫多的出现,直至由卡西莫多本人结束所有的冲突。“大约两年之后,人们在埋葬死刑犯的地穴发现了两具骷髅。一具是一个女子的,另一具骨骼歪斜,以奇特的姿态抱着女尸骨。人们想把他从他所搂抱的那具骨骼分开来时,他霎时化作了尘土。”卡西莫多在《巴黎圣母院》中的出现就是从阴影中移出身子来,而卡西莫多的消失就是“尘归尘,土归土”。雨果在空白的纸上写下了卡西莫多这个人,又让他消失在尘中。
卡西莫多生活在15世纪,他大半生日常所居的巴黎圣母院是在14世纪建造完工的。花费如此之多的笔墨讨论了卡西莫多这个人。事实上,只有维克多·雨果和巴黎圣母院,以及《巴黎圣母院》这三样是真实的。
巴黎圣母院这座建筑物有一点值得一提,那就是在圣母院门口外的圣母院广场中,有一个原点纪念物,是法国丈量全国各地里程时所使用的起测点。当人们站在巴黎圣母院广场中这个位置上,就处在了法国的中心。这一样也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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