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归

黄昏，城郊

“嗒嗒……”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往湖岸方向走，带起一阵尘土，也带来一阵欢声笑语：“大哥二哥，我要先到了，你们要乖乖给我买冰糖葫芦啊，哈哈哈……”。“小轩，你悠着点，你大哥我才不会输给你这个臭小子，等着，我追上来了……”再接着便是一声轻笑，很快便淹没在马蹄声中了。

“吁～”随着一声马叫，马停在了湖边，尘土渐消，马上人才显现出来，是三个少年，萧墨，周逸，洛玄，他们是曾结义的，生死相交的好兄弟。其中最闹腾的也是最小的洛玄，哪怕马停了，嘴也不见停：“大哥二哥，这次我真的赢了，怎么样，我厉害吧？一会儿我一定要和辰哥说……”“好了好了，知道了，你最厉害，说了一路了，不累吗，不赶紧歇歇吗？……”接话的是最大的萧墨，虽然是大哥，却总是和洛玄像孩子吵闹，还不如他的二弟周逸处事淡然。看着大哥和三弟开始打嘴仗，他笑了笑，并不阻止，只是拿着水袋到一边坐着，等着他们吵累了自己停下来。

可是看着看着，天就要黑了，那边还吵不出个所以然，便起身，一只手一个人，拉着他们上了马。“干嘛，我们还没分出胜负呢？”两人难得默契，可是周逸一句“天黑了，辰兄在等着”，让他们也默契的乖乖闭嘴，赶紧打马跟上。

为了防止他们俩再闹着玩，耽误时间，周逸一直走在他们两个中间，快马加鞭往宇文府，他们的老朋友宇文书辰的家里赶去。他们三个是孤儿，是宇文书辰的父亲和他们的师傅收养了他们，他们和宇文书辰从小玩到大，感情是很深厚的，想着过往种种，他们往宇文家赶着。可是还未走到，便见冲天的火光，照亮了他们前方的路，他们却不敢前行了。“辰兄，”马儿还未完全停下，三人便踩着马背，用轻功飞奔到府前，曾经金碧辉煌的大门被火舌舔得漆黑，木质部分已经化为灰烬，在往里走，最多走到影壁，后面真的是火海，逼得人寸步难行，沿路走来，仆人死的死，逃的逃，每个人都顾着自己，没人关注曾经待他们很好的主人。洛玄抓了好几个人问，都问不出宇文书辰一家的踪迹，不知是死了还是逃出生天了。

萧墨和洛玄想不顾一切进去救人，可被火阻挡了，急红了眼，却被周逸挡在外面，防止他们丢了命。救人无果，眼看大火肆虐，可能已经吞噬了至交好友一家的最后一线希望，哪怕七尺男儿也忍不住落泪。这时，一群人叫喊着来到这儿，他们赶紧站起来，才发现是邻居们提着水桶，端着水盆来救火，他们赶紧让道，然后找东西帮忙救火。

突然，一阵惊呼，远处的人如被砍倒的树般倒在地上。周逸以为那人被火烧着了，便赶紧去查看，他会一点医术。可是当他去查看时，发现却是刀伤，一刀致命的，环顾四周，却不见歹人。他心里一跳，觉得事情不简单，赶紧叫大家聚在一起，灭火，不要单独行动。然后他独自一人在火场里搜寻，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因为很明显，这场火灾和这个人的死都是一伙人所为。因为夜色，在火场里找东西还是很难的，所以不一会儿，他就觉得头疼，可是兄弟情义，和一条无辜的生命在催促着他要赶紧找线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大半夜的搜寻后，他们找到了一个黑衣人，可能是打斗时受了重伤，逃走时没走多远就昏迷了。为了套出点情况，洛玄恨得牙痒痒，却还要给那个黑衣人买药。为此，他还和大哥吵了一架，才开始妥协。看到那个人刚有点起色，就揪着他的领子，提溜着他到衙门，希望早早破案。

可是，在这个小地方，这么大的命案，那个小县官根本不敢接，只想把它压下去，免得影响政绩，得罪一些实力大的江湖世家。而且他们三人无权无势无人脉，想稍微借官府的势力都不行，那些曾帮助他们的邻居毕竟不是江湖中人，没有自保能力，不能把他们牵扯进来，他们感觉很无奈却也没有办法。他们想尽办法筹了一点钱，把宇文书辰一家厚葬，然后打算靠自己找到凶手。

为了更好的成长，他们设想过无数种方式，可是一直意见不和，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他们踏上了不同的路。

十年后，京城香满楼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洛玄还是那么开朗，但是却没人回应他了，萧墨再也不是那个开朗的少年，他变得沉稳，甚至比曾经的周逸还要冷静，冷静到冷漠，只不过在生死之交的兄弟面前，才有了那么一点温情。“大哥，点菜吧，二哥估计还要等一会儿，……”洛玄说。萧墨疑惑：“我怎么不知道？你们经常联系？你不是在军队吗？不是刚从西北回来吗？”“这个啊，可能他忘记说了，而我是昨晚进城时刚好遇到了，说了两句话，他提到今天有事，可能会忙一些，所以我猜他会晚点来。自家兄弟嘛，等一下也没啥的，哈哈哈。”听了洛玄的话，萧墨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也无话可说。“那我们先点菜吧。”感受着大哥的低气压，洛玄赶紧缓解气氛。

“抱歉，来晚了”在刚点完菜时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周逸。“不晚不晚，正好我们刚点完菜，你来看看你有啥想吃的吗？”洛玄赶紧接话道。周逸和他们俩互相点个头权当问好了，毕竟是兄弟，哪怕十年间没咋见过，情谊不是说散就散的。“好了，坐吧都是自家兄弟，别拘束”洛玄还是很会说的。可是坐下了，却感觉无话可说，说什么呢？说江湖，但只有萧墨是在江湖的，江湖逸事没啥好说的，说自己以前的经历呢，太苦了，不想让兄弟担心，说朝堂呢，也只是周逸知道的，说军队，只有洛玄懂得多。所以屋子一片寂静，这时他们突然想到了曾经的宇文书辰，他们不断的努力是为了给他报仇的。可是现在，他们在各自选的路途上越走越远，走的都忘了自己走上这条路的初衷，有时候想起来，感觉恍如隔世。

但是现在还是要面对的。“坑嗯嗯，那个……辰哥的事，你们调查多少了？”却是周逸先打破沉默，“没多少，但好像是仇杀，因为宇文老爷子得罪过一些人，毕竟在江湖上做生意，难免的，但具体是谁，不好查……”萧墨道。“那个……我查不到什么，当年那个黑衣人打死了也不开口，应该是个死士，说明背后人的势力不小……”洛玄难为情的说。“好吧”，周逸接到，“我说说吧，我在朝堂上，接触了不少东西，但越往里面查，水越深，应该是官场上的人，因为我曾查过那年的县志，这件事压根没记载，若只是江湖中人，势力再大，小县官再怕，也会有一点记载，可能不实，但至少有，而且不是什么重要城市，也不怕被查到，可这件事却被掩盖的严严实实，若不是我曾亲身经历，并刻骨铭心，我都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所以肯定和官场有关系，而且是武官，文官没太多有魄力去养死士，花钱买凶的不会这么利索……”话毕，又是一段沉默，他们都在心里想，这么多年，都在干什么，忘了初心，忘了仇恨，噢，是了，在最初，还记得花力气寻找线索，可是，渐渐的，被自己所选的路上的繁华迷了眼，只顾着追求名利，忘了好多，变了好多。

菜上来了，每个人都在默默地吃饭，好像都无话可说了，可是又总是欲言又止。直到饭罢，席上一直很安静，洛玄受不了这样的气氛，率先开口：“那个，那我们连线索都还没找全，人还没确定，到底怎么办啊？”周逸看了他一眼，说：“实在不行，我们还是一起线索吧，更快一点，也不会有重复。”但是从哪找呢？江湖上？洛玄放不下他的士兵，周逸放不下他的家国，从朝堂？萧墨不喜欢太多的规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都有自己的想法，可是血海深仇难道就这样拖着？可是十年时间让他们已经习惯了各自的生活，回去？怎么回？这不是说说就可以的。

而且这么多年，刚开始为了报仇，搜寻线索，虽然苦，可是慢慢的有了自己的生活方式，每个人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还能回到过去吗？

这顿饭吃的安静，却暗潮汹涌，他们在十年后第一次真切认识到了时间的力量。在走之前，应周逸要求，他们给了他一个可能会用好久的联络方法，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天地，回到了自己选的路途。

尾声

在他们三方加紧努力下，再艰难，凶手也水落石出了，可是因为对方背后家族势力太大，他们没能让凶手全家赔罪，只杀了主使一人，还是他们三人的面子挣来的。过后他们松了一口气，然后自然的转身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轨迹。

或许他们都隐隐意识到，哪怕情意再深，都敌不过生活的打磨，他们再也回不到年少无话不谈，青春热血的时候了，但他们在心底还有一点期盼：或许还有机会呢？但这又有谁知道呢？归来与否，从来都不是他们能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