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我胸口有太多积压的情绪需要喷涌。有一种情感在一直感动着我,激励着我,让我忍不住想流泪,想诉说。
十五年前,因为就业高压,大学毕业的我选择从警,成为云南边防总队的一名侦察员,尽管当时我不知道侦察员具体是干什么的。我庆幸我从此算是有了一个铁饭碗。
记得第一次随队外出办案,支队长严肃地指着我脚上时尚的坡跟鞋说:把鞋换成跑鞋。我不解地问:为什么?“跑鞋跑得快,保命重要。”呃要跑吗?顿时我感到头皮发麻。这碗饭似乎不好吃。历经数年,每每想起这句话我都汗颜。
第一次单人出警,队长让我去猴桥村摸查嫌疑人张富贵的情况。自以为展现大学生风采的时候到了,我换上线条被熨得板板的新警服,夹着小本就上路了。刚一进村,就看见村头苞米地里有个中年男子在刨地,我就上前问他:“你知道张富贵家在哪儿吗?我要问他点情况。”男子顺手一指:诺,往前一百米左边第一家就是。说完就他就离开了。这时我碰到了村长,一经打听才知道刚才跟我说话那个人就是张富贵。我顾不上多想拔腿就追,结果一无所获。鞋跑烂了,小本跑丢了,这就是我的第一次侦察经历。让不切实际、不讲策略、不懂伪装的鲁莽丢尽了面子。我开始彷徨、逃避。直到后来,一次刻骨铭心的经历让我真正懂得,侦察战斗就是死亡穿梭,生死抉择,失败的代价不是面子,而是鲜活的生命。
2007年3月25日,支队专案组在盈江月亮石边境办案中遭遇武装贩毒,我的战友白建刚在激烈的枪战中不幸受伤。队长抽出皮带把白建刚被手榴弹炸开的腹部捆绑好背起就跑。他们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嘶喊着白建刚的名字:老白,你可千万别睡着,你答应啊。老白,老白,你给我老子说话啊,老白奔跑中他们多少次重重地摔倒,又多少次艰难地爬起,鲜血把来时的路和战友的背染得鲜红。还没等到达目的地,白建刚就再也没有了动静。密林长满青苔的石板上,几个历经生死考验的七尺硬汉嚎啕大哭,他们懊悔、咒骂,甚至有人诅咒、发誓永远不会再继续这该死的鬼工作。可每当全警宣誓时,所有人又因为信念凝聚到一起。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主动申请离开侦察队。白建刚遗体告别时,我已经记不清当时被这个女人扯掉我多少颗衣扣,抓破多少块皮。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哭,只是感觉视线变得模糊,我为之前的懦弱和无知感到羞愧。从那以后,有一股力量悄悄植入我的内心,让我渐渐变得坚强。我不再逃避,不再退缩。
2005年7月13日,我参加了一起特大贩毒案的侦破。我受命乔装成一个带“货”人,控制一名已被抓获的女犯带入某宾馆,等待毒贩来接货。
下午7点,5个操宁夏口音的高个男子敲开了我们的房门。他们一进门,就将房门反锁,窗户关闭,窗帘拉上,并把电视音量调到最大。这一举动导致我们事先安装好的窃听装置完全失效,我与战友的联系彻底被切断。此时,女犯只要给其他毒贩一个微妙的眼神暗示,我今天就可能被困或者牺牲在这里。形势非常严峻:我既要保全自己,又要保证人赃并获,我必须让潜伏在外的战友们知道房间里面的真实情况。我故作镇定地与他们寒暄起来。思绪像脱缰的野马,我甚至想到了电影里党员即将牺牲时掏出党费的情景,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突然,我摸到了手机。对,手机!我把右手伸进放手机的牛仔裤后包里,悄悄用拇指按下发射键,拨通了战友的手机,将房间里的声音暗中传给外面的战友。然而,就在交付时的那一刹那,最让我担心的最可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那名女犯大叫一声,一下子瘫倒在地,抱头痛哭。实情瞬间暴露,情况万分紧急,我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前,准确地拔掉插销,打开房门。还没等毒贩反应过来,战友们已经冲了进来,将毒贩全部制服。这时,我的两腿开始变得麻木、酸软就这样我收获了人生中的第一枚军功章。从那以后,我又多次参加缉毒战斗,并从中得到磨炼和成长。
洞见真正的自己是一生必修的功课,我开始审视我的内心:是什么让我们经历苦难依然饱含深情?是什么让我们抛洒热血却无怨无悔?今天我终于懂得,是责任和担当。我突然发现,这是一块充满激情的土地,在这里,没有牺牲不得的个人利益,没有忍耐不住的寂寞,没有承受不了的艰苦,没有创造不出的奇迹。我深深地爱上了这块土地,并愿意用一生去耕耘。
于是2010年转业时,我又毅然选择了公安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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