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又温柔,热烈换热情。
(一)
瀚儿不知去哪里了,我在咖啡店外没找见他。
说他食言,可确实是我来找他,时间,地点,人物,都由我来决定。他没有话语权,所以即便他来了,这世界依旧已我为轴。
我开始找他——亦或者在等他,寻找与等待只是行为的标杆,只是看我的想法,是否愿意把原地转圈规定为寻找了——而我愿意,一股脑的颠沛流离,于是展望路前的似水年华,将车与地面混为一谈,最后在一个转影后,我看见了一个身影,也在等待——
等待一个能过路的缺口,为此,她付出了人生中的三分钟。
女孩手上拿着一把传单,但她却安静的出奇,比起要冲业绩的密西西比人①,女孩更愿意带上耳机如同雕塑般站着,在残影下,树叶间隙滑过点滴碎阳,坠在她的略棕色头发上,把乱诠释成艺术。
她看见我在看她,冲我笑了笑,然后向我走来。
“先生,要一份传单吗?”
她很温柔,却不急切,好像发传单这件事并非是一种工作,而是一种交谈。见我没有反应,便收了回去,但她却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盯上了我手上的《恶之花》②,用怀旧的腔调读出:
“——虚伪的读者,——我的兄弟,——我的同类。”
像是对暗号:
“我是一片连月亮也厌恶的墓地。”
她朝我伸出了手,像是某种仪式般庄重。而在果敢中,我又保守犹豫的折磨。因为我看见,瀚儿进咖啡店了。
我只能说声抱歉,并把波德莱尔③留给了她。
(二)
数落人不是我所擅长的事情,但看热闹是。
匪夷所思的是,当那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孩子说出:“谎言是穷人的墓志铭”时,那个酒瓶大叔忽然安静了。摇晃是生理所迫,悲痛是生活所迫,而强露笑容,则是生计所迫。
大叔现在就在强露微笑,可那眼睛里的沙子④,已经藏不住的溢出。
“他在干什么?”
“莫不是个变态吧。”
“快走快走。”
议论声盖过了警笛声,而警笛声又轰走了议论声,我这才看到了全貌:
一个女人坐在地上哭,她的孩子正在被撞烂的自行车旁振振有词,比亚迪冒着黄光,大叔在笑与哭之间徘徊。
良久,比萨斜塔⑤终于倒下了,他哭得像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在沥青路上敲打人生。警察木了,大人散了,满场只剩下那个孩子,他忽然走上前去,摸了摸大叔所剩无几的头发,然后抱住了他:
“哭泣是斗士的权利。”
——看来,我也是斗士了。
(三)
如果不是老头想跟我比比骑车,或许那天晚上我就溜向远方了。
沿着新建路隔着路灯下寻找人的影子,只会看见一个个拉长的巨人石像⑥,而我在巨人林立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圆墩。
巨人之下,没有人愿意喜欢矮胖子。
可老头却不一样,他偏偏追上了我,又偏偏跟我打趣,想跟我赛一赛。
年少轻狂是少年的专利,我也一样,只是太累了,疲倦与腹部疼痛魔爪一般扼住了我,连蹬腿都费劲。缓慢一周,只有一圈距离,快速一环,也只有一圈距离,只是,老头的一圈打了个时间差,他瞬间超了我好几转。
“是不是个爷们?是爷们追上来!”
我忽然恍惚了,想起来十年前第一次学自行车,父亲第一次撒手,我第一次摔倒,在哭声中,父亲也是这么说的:
“是不是个爷们?是爷们站起来!”
于是,在浓郁中,歌声骤起,隆冬也抵不住气宇轩昂,三步起速,三步提速,三步超速,再无人的街上享受着风的眷顾,如同一颗彗星,披着星光烙向世界。
“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分别过后的灯光垂暮,映入眼眸的,那就是凯鲁亚克⑦。
……
后来回到家,在日记本上记录了这一切,想加个题目。
向后一瞅,厨房里的母亲正在翻腾火焰,书房里的父亲正在奋笔疾书。
我笑了笑,终一气呵成。
by 佐也
①:这里是指马克吐温的《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密西西比人代表着哈克贝利,意为活跃,疯狂。
②:《恶之花》是夏尔·波德莱尔(1821-1867)的一部诗集,它是一本有逻辑、有结构、有头有尾、浑然一体的书。
③: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Charles Pierre Baudelaire,1821年4月9日-1867年8月31日),法国十九世纪最著名的现代派诗人,象征派诗歌先驱,代表作有《恶之花》。
④:眼睛里进沙子是眼泪的意思。
⑤:永不倒塌的比萨斜塔,这里指男人的崩溃。
⑥:这里指复活岛里的巨人石像。
⑦:杰克·凯鲁亚克(Jack Kerouac,1922~1969),美国作家,美国“垮掉的一代”的代表人物。他的主要作品有自传体小说《在路上》、《达摩流浪者》、《荒凉天使》、《孤独旅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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