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心志异（52）鬼王

道行天下系列志怪小说

古今多少混帐事，

一壶浊酒化清凉。

闻心志异（52）鬼王

作者：道行天下徐文新

          引子

        鸿蒙初始道先生

        混元天君悟无情

        三界杀伐由我起

        回心向慈化无明

闻心志异（52）鬼王

                  鬼王

        夜雨如雾，窗外的解放碑时隐时现。

      七星山庄，室内空气有些潮湿阴冷。

        继道和舞一天奔波千里，超度完防空洞中的亡魂，身心俱疲，风尘满面。

      舞一进自己的房间，就打开空调，烧水泡上一杯热茶，进洗漱间洗洗脸上的灰尘。

      舞正在洗脸，身后响起一个阴气森森的女人的哭声：呜呜呜……舞，呜呜呜……舞……

      舞正又累又渴，心中很不耐烦，头也没抬：啥事？

      女声：你不能光救那些在战争中死了的，我们这些上吊的，跳楼的，落水的，你也应该管管哪。

      舞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行，一会你们所有想走的我一块度。

      嘿嘿嘿……你猜我现在在哪里呀？我在你身后。女声边笑边说。

      舞有点烦：你在我身后干嘛呀？

        女声：看看你呀。

        舞哼了一声：那你过来看呀。

      一个身影往舞身后扑来，嗞……白光一闪，如一道闪电，将身影击穿。身影惨叫一声，跌了出去。

        舞继续洗脸，头也没回。

      女声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你看镜子里，你看镜子里。

      舞恼了：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你们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们。龙族的，我担着，责无旁代。修仙的我帮着，我愿意，你们鬼族的，我也随缘尽份地帮着，可你在干什么，装神弄鬼的，难怪别人对你们不待见。真是当人当的小心眼也太多了吧，难怪会入鬼道。

      女声低声说：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

      舞正色道：你凭啥和我开玩笑，你是谁呀，真是没数了，跟我开玩笑？！好了，你回去吧，你们想走的，一会一起走吧。

        阴风惨惨，夜雨如丝。

      舞站在一条黑龙背上，俯视着三山夹两江的雾都，大地灯光点点，长路明灭闪烁。

      黑龙一声长吟，声震天地：龙族公主在此，今日来此了缘，尔等速来应命。

      龙音刚落，从雨雾中冲出一个身形高大，扎着一头白毛，呲着两颗长牙，两耳尖尖的大汉：谁敢来此扎刺？说着一抬手，尖爪朝黑龙抓去。黑龙闪避不及，被大汉抓入腹部，当场开膛破肚，血如雨下。黑龙身形翻滚，痛吟声嘶天裂地。

      舞心中一急，金光一闪，身形暴长，翻身下落右手托住黑龙，左手一把将那大汉死死抓住。轻身飘落山顶，将黑龙放到医仙身前，两眼冒火盯着手中抓着的身影，左臂一用力，一团火光从手中升起。

        白毛大汉用力挣扎，却无法摆脱舞的手掌，无法逃离烈焰的烧烤，口中大喊：你要是烧死我，你那宝贝黑龙也就没命了，不信你问问你那位大夫，只有我能治，你信不信？

      舞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医仙，见医仙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将黑龙的伤口合起来，最后无奈地冲舞点点头。

        舞又气又急，即无奈又无助，左手抓着大汉，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到舞在发愣，白毛大汉右手如刀对着舞的左臂砍去，没等他的右掌落下，一道彩光从舞的身上闪出，一见彩光，白毛大汉一愣，两眼死死盯着舞：妹妹？你是我妹妹？妹妹，我是你哥哥。

      舞疑惑地看了白毛大汉半晌：你是龙族？

      白毛大汉泪流满面：对呀，我成这个样子了，你认不出我来了吧？妹妹你也变了样子，哥哥也认不出你了。

      舞本能地松开左手，点了点头：我确实认不出你了，但我心中能感觉到，你就是我哥哥。

        白毛大汉点点头：你先等一下。说着转身走到黑龙身旁，把黑龙的伤口一合，从伤口中爬出一条白亮的虫子，他把虫子一收，黑龙的伤口就愈合了。

      舞看着白毛大汉收起的虫子：哥哥，你这是蛊虫？

      白毛大汉点点头：是的，妹妹，你怎么来到这的？

      舞摇了摇头：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只是跟着感觉，随着因缘就来到了这里。

      白毛大汉盯着舞看了半晌：你竟然要超度整个雾都的鬼众游魂，这样的大手笔你是怎样想到的？

        舞茫然地看了看周围的天地：我也不知道，只是各种机缘让我遇到了这些。

      白毛大汉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妹妹，你还是像当初一样傻，没有半点心机。你可有见到父王？

        舞点点头：见过几次了，一切都好。你接下来想怎么办？

      白毛大汉看着周围的山水，半响无言：为王胜过为寇，即便是为寇王，也胜过为奴。哥哥在此为鬼王千百年了，感觉在这里习惯了。每年有新死者、不愿屈服者，便会成为我的新军。

        舞的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悲伤，看着眼前的鬼王哥哥，泪流满面：这样每年的新死者，屈死者，冤死者，枉死者，都会加重你的戾气，而且他们也未必真的忠心于你，这些亡魂不好管。

      鬼王点点头：是。

      舞心疼地看着哥哥：要管他们，必须得有绝对强的心力和实力才行。你为何要在此占地为王？

      鬼王叹了口气：只是为求自保罢了。为王者本来就该为王，在这个地方，依山傍水，两江川流，两水一阴一阳，正适合鬼族在这里生存。酆都城是黄帝所设，是用来收集当初他的那些残兵游勇，让他们轮回投胎继续为他效力，这是官家司处，所以哥哥不去。

      鬼王边说，边用手指着旁边的阎罗帝君：你这小老儿我一直不服你。

      阎罗帝君瞪了鬼王一眼：哼，你即便不服我，你也是鬼物。

      鬼王冲上去拽住阎罗帝君的袍服，举手就打，帝君伸手挡格，二人撕扯在一起。

      舞上前将两人拉开，对鬼王说：住手住手，哥哥，他是官差，你应该尊重他。

      鬼王叹口气：你认我了？

      舞点了点头：认得呀。

      鬼王泪流满面，轻轻拍拍舞的肩头：没想到还有人认我这个鬼物做哥哥。

      继道两眼含泪，上前一步，躬身施礼：继道见过鬼王，天道循环，人世苍桑，世事无常，一切都在变化中，过去的，就让它结束吧。

      鬼王认出了继道：你是智？难道你也变了？

      舞看了继道一眼，对鬼王说：他不会变。

      鬼王点点头：你保护我妹妹劳苦功高，本王在这里谢谢你。

      继道拱拱手：这是我当初的选择，是我该做的，是我的本份。

      鬼王叹了口气：本王也没有什么好谢你的，今日赠你寿命千年，其它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继道躬身行礼：感谢鬼王厚赐。

      鬼王看了舞一眼：好好保护我妹妹，她性子傲娇，你要多迁就她。

      继道点点头：鬼王放心，在下自会尽心而为。

      舞看着鬼王：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鬼王抬头看了一下苍茫的天地：我想先去看看父王。

      继道向前一步：好，去吧，先去尽几年孝道，看看将来形势发展再做打算吧。

      鬼王叹了口气：当年对父王心中怨恨，我也是好久不见父王了。

        继道一愣：为什么？

        鬼王摇了摇头，用手一指舞：因为她的母亲。

      舞心中难过：我知道你心中苦，又没法说，让你受委屈了。当年如果没有我弟弟的降生，那继承王位的就是哥哥你了，大家都一直传言要立我弟弟为王。哥哥的母亲是本族的女人，我们族中的传统，只要两个人钻了林子，那就是一生一世了。后来父王又大张旗鼓地迎娶我母亲，哥哥就伤心生气了。

      鬼王长叹一口气：确实如你所说，时代在变，人心在变。男人同时占有好几个女人，也是从我父亲开始坏的。

        舞点点头：他去找别的女人，我也很生气父王这一点。

      鬼王看着舞咧嘴一笑：当时他去找别的女人，只有你敢站在帐外叫骂他，我们都不敢。我现在其实也没什么怨恨的了，反正这王位大家都没得到。

      舞看了一眼周围的山水，问鬼王：这西南边陲的人，是不是你当年带来的咱族人的后裔？

      鬼王点点头：是。大家喜欢这两条江，就在这住下了。

      继道有感而发：这确实是个好地方，山水相接，民风纯朴，路边打听点事都热情回应，是我们族人的风格。

      鬼王看了舞一眼：妹妹你现在千万不要乱吃东西，你的身体己经不适应这人间的食物了。你这有一个高医圣手，让他好好的给你调养。你要保重自己，哥哥要走了。

      舞有些依依不舍：现在就走吗？

      鬼王看了看周围：是，你今天来了，我也该走了。如今我失了地盘，也算无事一身轻了。我想先去爹爹那里，然后再去各处随便玩耍。

      阎罗帝君看了鬼王一眼：上天一直宣你去做言官，你又不去。

      鬼王一梗脖子：我才不去，我还是去爹爹身边侍奉爹爹吧。

      阎罗帝君一笑：大王在这里其实是立了大功啊，当年日本鬼子侵华的时候，发生了多次闹鬼事件，还有莫名其妙的沉船，都是大王带人搞的，但是大王也不能逆转天命，中原大地理当有此一劫啊。

      鬼王仰天大笑：小老儿，其实早当交钥匙给你了，只是心中不服。

      阎罗帝君看着鬼王：若论单打独斗，无人胜过龙族，但若论抱团取胜，龙族却没这个意识，这也是龙族败落的一个原因。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很能，除了服从大王谁也不服。可惜大王却沉迷酒色，只知享乐，全无政治头脑，不知避祸。

      鬼王双眼一瞪：休得胡说，再若胡说拔掉你的牙齿。

      阎罗帝君脸一板：我句句属实，并没有妄加评论。

      见两人又要动手，继道忙上前一步分开两人：刚才帝君所言，在下倒是觉得是肺腑之言，我们看事情，只有跳出自己固有的角度，才会看到得失背后自身的不足。如果只是固执地认为只有自己是对的，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听不得别人半点逆耳之言，那我们就永远看不到自己的不足，也就不可能成长，永远也不会反败为胜。如果只是靠武力打打杀杀，我觉得对双方都没好处，也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把矛盾冲突弄成不可收拾的灾难。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我们吃了亏不能白吃，我们要找到自己吃亏的原因，这样以后才不会再吃亏。而对我们看得最明白的，往往是我们的对手，所以说对手往往是最好的老师。

        鬼王点点头：连智都这样说，那就必然是了。

      继道叹了口气：这些年我们吃亏已经很多了，我们也该从这些血泪的教训中吸取经验了，要不当年我们族人的血真就白流了。看不到自己的缺点，不承认自己的缺点，我们反而正陷在自己的错误中。看到自己的错误，承认自己的错误，这不可耻。只有通过別人的眼睛，我们才能看到自己，别人说的我们的痛点，往往正是我们的盲点，只有这样反观反思，我们才能不重蹈覆辙，反败为胜。

      阎罗帝君叹息一声：想当年大王眼中只有自己没有旁人，就觉得天下自己最历害，族中人也大多如此。

        继道点头称是：确是如此，今日反观我自己，过了这几千年了，习气还是如此。

      鬼王沉吟片刻：没想到这小老儿还不坏。

      阎罗帝君脸色一整：你应该叫我帝君，成王败冦自古如此，你不服管辖，叫了我这么多年小老儿，小老儿不与你一般见识而已。

      鬼王横了阎罗帝君一眼：哼，你不也叫我白毛怪吗？

      阎罗帝君手指鬼王：你生前为人王，死后为鬼王，率领族众抗拒一方，这些年没追究你的罪责己是万幸，还来与我挑刺、挑战，不服管辖，实非良民！

      鬼王双眼圆瞪：我就不是良民，谁愿做你的良民？！我就是不愿做良民，我才跑来这里的！

      继道忙上前打圆场：在下以为，今晚咱都少说两句，各自观察一下世界，观察一下自己，看看怎么才能让自己更自在，怎么能让世界更和谐，再作理论如何？

      鬼王白了阎罗帝君一眼：智你看好我妹妹，也看好你自已，别上了这小老儿的贼船。休得背叛部族，将来无颜见祖宗。

      继道点点头：鬼王请放心，继道当尽心尽力而为。我现在每天也是如履薄冰，步步为营，三思而行，深怕一步踏错，万劫不复，但我相信，只要是能利益天下苍生，能让人民安乐、能让世间太平的事，就不会错，至于结果如何，我相信还有一个天在看着呢。

      鬼王点点头：你还是与当年一般无二，当年就数你点子多，每次说话都头头是道，我一直都怀疑你是他们那边派来的奸细，没想到不是。

      继道轻笑一声：在下以为，今天我们少说几句，再多观察一下自己和世界，也许会看到更多的真相。

      鬼王对继道躬身一礼，走到舞的跟前轻轻抱了舞一下，翻身投入了山下的江水中。

      天地的能量开始变清爽，半空中显出一轮圆月，江面上波光粼循，观音菩萨立于天水之间，不断将杨枝净水遍洒大地。

      阎罗帝君对着舞一拱手：感谢您的援手，大功告成！以后此地就没这么奥热了，想不开的人也会变少。

      舞心情沉重，看着帝君：那以后再有这样忧悲而死的灵魂，该咋办呢？

      帝君看着渐惭清亮的天地：一个是这种事会越来越少的，因为这块地方的能量已经变化了；再者请您留一点能量在这里，若有，也会有人劝化，而不会像以前一样强行压制。小老儿还有一事请求，烦请应允。

      舞轻声问：帝君还有何吩咐？

        阎罗帝君拱手一礼：您以后是否可以常常眷顾这里？

      舞为难地皱了一下眉头：刚才您也看到了，其实我也很愁与这些鬼道众生打交道。

      帝君上前一步：这个无妨，我与你协同管理之权。以后他们见你，不会再戏弄你，也不敢再戏弄你。

      舞抬头看着继道：我们接这事吗？

      继道沉吟片刻：这样可以方便我们以后处理一些事情，化解世人的一些怨结，对各方都有好处，只是你就要多吃苦受累了，你觉得能承受吗？

      舞长叹一声：唉，如果只是我吃点苦受点累，而能让世界变得更好，那我就认了。感谢帝君信任，我接下这事。

      帝君将一颗金印放到舞的手中，金印一触到舞的手掌，就化做一道金光，融入了舞的全身。舞的身上放出一道耀眼的金光，立刻觉得身心安泰，气定神闲。

      阎罗帝君一拱手：这是印绶。您此举功德无量，前途无量。近期会有人来教授您礼仪气度，恢复您本来的样子，然后把您这些伪装拿掉。给您身上加的这些都是伪装，为得是让您安全，现在是需要拿掉它的时候了。

      一轮浩月，照亮了三山夹两水的雾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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