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的很安详,痛苦对于她来说只是肉体的一种解脱。像是烙铁离开了身体,哔咔的一声闷响后就熄灭。水扑灭了人,人也再不依靠这个世界。
起初她拟着帮我写了一封遗书,我说得了吧,吉人自有天命。她说我最后肯定是因为肺癌去世,一些微笑的致癌物早已沉淀在肺腔里。
遗书是这样说的,老头子你抽烟的年龄比我们遇见的时间都长,我不知道你抽它是因为喜欢,还是为了缓解疲劳。吸烟你会安定并依赖它,那我呢,失去我你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遗书是帮你写的,你离开了,我的世界就坍塌了。而我离开了你的世界还有烟草的尼古丁。
我看的焦头烂额,但没有理睬她,也看不下去这无厘头的文字。一个人独自的坐在她刚刚安葬的坟墓旁,褐色的大理石上还有温度,估计还留有她在这个世界的余晖。许久没有抽烟的我,烟熏弥漫了难过痛苦以及无可奈何。一根接着一根抽着从商店买来的黄鹤楼,情绪忽然就不能够克制住。
我笑着漫不经心的回她说:这烟瘾是戒不掉的,我应该比你早走几年。
我记得她摘下老花眼镜,翻了个白眼说。那就少抽几根,总不见得是坏事。
我嘴上是答应了她,烟瘾却难受的无法容身。
她总说我身上有烟味,闻了呛鼻对身体有伤害。我裹着外套,躺在床上,看着电视。总会让整个屋子弥漫着乌烟瘴气。
有时候我们对生命的了结总是置身事外,直到一年多前她被查出了晚期肺癌。她乐天派的说,本来还以为你走了比我早,看来我的先走一步了。
我抽搐着对她说,怪我不好,整日抽烟。对亲人的伤害比自己大的多。
她倒是乐观了许多,上天的眷顾早晚会来的,或许哪一天就会给你当头一棒。
之后我便戒了烟陪伴着她。有时候烟瘾上来,就会把头闷在水里憋气。直到那种神经需求渐渐衰弱。
我能体会到,就像伤害了一个人的情感之后。想念着而她却再也见不着的滋味。
她得病的一年半,我一支烟都没有点燃。在卫生间里,我把烟掏出口袋,就像是掏出一把手枪对准自己的亲人开枪。我哆嗦着身体,自己就像是伤害她的罪魁祸首。我便心有余悸的丢掉烟卷,然后用脚撵碎它。
她躺在病床上问我怎么了,我有恃无恐的说。没什么事,便呆呆的看着天花板身体却在不栗而寒的颤抖。
我说,没事的。
她问我,怎么不抽烟了。我泯着嘴说,不抽了。听你的话不抽了,像是一个孩子对大人屡教不改的保证。
她有气无力的说,这样好,不抽了就好。我也闻不到你身上的味道。
最后的那段陪伴,我感觉到她其实一直沉醉在我的生活里,就像我一直麻醉在香烟的糜烂里面。
她走了几个月,而我烟瘾又上来了。以前一天一包,最近要一天两包。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更想念她呢。
烟味一直提醒我,她说的话,每一口就像是一次重复。
而我自取灭亡,只不过是想更早的与她遇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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