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金光万道 主角登场
《西游记》的前七章,洋洋洒洒讲孙悟空的出世、拜师学艺、大闹天宫,作者用如此大的篇幅,讲透了孙悟空的“前半世”,后来大闹天宫,被如来佛压在五指山下,一压就是五百年,算是完整讲完了他的“前世”,也即孙悟空的出身来头。
孙悟空的出身其实并不显赫,就是一个天地造化而成的石猴,无父无母,无名无姓。然而他的来头可不简单。
菩提祖师赐他叫孙悟空,从此有了名姓。单从“悟空”这个名字来看,就很不简单。在佛法中,一切皆“空”(没有),能悟出“空”者,那还了得,简直达到了修行的最高境界。
而且,菩提还给他开小灶,教他真功夫。可见,孙悟空不是平庸之辈。
孙悟空的不平庸除了天生的才分和菩提的教化,也有他个人努力的因素。
他善于思考。同样是猴子,他不甘于做个普通猴子,不迷恋于一时的享乐,不愿受缚于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而是有大志向,即挣脱阎王老子的管辖,长生不老。这是促使孙悟空出门学艺的渊源。
他谦逊求学。在向菩提祖师学艺的过程中,孙悟空对师父非常之谦恭尊重。刚见面时,“倒身下拜,磕头不计其数”,磕头的同时还一直重复说,我愿奉上虔诚至极的身心,一心求学,诚意十足。
学艺前期,孙悟空每日“与众师兄学言语礼貌,讲经论道,习字焚香”,同时兼职扫地除园、修树养花、劈柴烧火、挑水砍柴等一切杂物,这样过了七年(磨练心性),菩提祖师才决定教给孙悟空一点真本事。
他目标明确,悟性极高。对于要学的手艺类型,孙悟空目标明确——长生不老。他就是为这个出门学艺的。
菩提问悟空,教你占卜吧,不学;教你看经念佛吧,不学;教你参禅静坐吧,不学;教你“动”字门中之道吧(不明白什么劳什子),不学。一通试探下来,只要不是长生不老之术,孙悟空一律回绝。
菩提祖师假意生气,这也不学,那也不学,你小子想怎样啊。说着在悟空头上打了三下,倒背着手,进屋了,还把中门关上了。
菩提的这一系列动作,在普通弟子看来,孙悟空完蛋了,冲撞了师傅。而孙悟空却悟出了其中的暗语:打他三下,代表三更时分,倒背着手走进里面,关上中门,表示从后门进去,秘密传道。
正所谓“法不轻传,道不贱卖,师不顺路,医不叩门。”道家素来有秘传口诀的传统,这一点,孙悟空还是懂的。
果然,菩提祖师对孙悟空的悟性很满意,决定教他真本事。孙悟空学到了心心念念的手艺。
又历时三年多,一个会七十二般变化、掌握长生不老之法、能力通天的孙大圣诞生了。
02 西天取经的中流砥柱
孙悟空的主角光环,是通过去西天取经获得的。在此有必要说说西天取经这个项目的由来。
如来佛写成三乘真经(《法》谈天、《论》说地、《经》度鬼)之后,想将其送往东土,普度众生,但因东土
“众生愚蠢,毁谤真言,不识我法门之旨要,怠慢了瑜伽之正宗”,
所以如来佛想找个东土的“善信”亲自来取。
这时,观世音菩萨站出来,向如来佛打包票说,这个项目交给我吧,我去找人,包你满意。如来想正好,这个项目就由你负责。于是,观音菩萨就成了西天取经的项目经理。
观音菩萨从大雷音寺一路东行,去东土寻找取经人。她这相当于从反方向给取经团队趟了道(也可以说是设好了路障)。
好玩的是,观音在找到取经人唐僧之前,就在途中为他找好了四个助手,这四位出现的先后顺序很耐人寻味,依次是沙僧、八戒、白龙马、孙悟空,越靠后出现,就越先出现在唐僧身边,发挥的作用也越大。
唐僧取经的第二站就遇到了孙悟空,所以孙悟空是大徒弟。顺便提一下第一站双叉岭。唐僧本来有两个随从,刚到双叉岭就被妖精吃掉了,多亏太白星暗中相助,又多亏猎户刘伯钦打退老虎,他才顺利到了五指山。
可以说,直到孙悟空出现,唐僧的取经之路才算走上正轨,取经项目正式启动。可见悟空是取经班子的中流砥柱,他是完整走完取经路程的第一人,而且在降魔伏虎方面出力最多。
就这样,孙悟空一改五百年前的顽劣本性,从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撞孙猴子,变为斩妖降魔的取经开路人,正如一个热血青年,开启了一段坑坑洼洼的职场奋斗路。
03 尊师父不尊玉帝,畏如来,不畏观音
尊师
孙悟空真正的师父不是唐僧,而是菩提祖师(唐僧更像顶头上司,是领队)。他对菩提祖师十分尊重,而且是自始至终。
从最初见面时的磕头下拜,学艺期间的任劳任怨,到潜心学习不老之道的拜谢深恩,再到菩提祖师赶他走时的悲切坠泪,孙悟空对师父一片冰心,深切感恩师父的厚恩栽培。
孙悟空从出门拜师到学艺完成,历时许多年,说他不挂念花果山,那是不现实的。只是,想到还没为师父做点什么就走,太不地道,
“我也离家有二十年矣,虽是回顾旧日儿孙,但念师父后恩未报,不敢去。”
心意坦诚,感情真切,可见孙悟空是个有情有义、知恩图报的人,非常敬重菩提祖师。
不尊玉帝
孙悟空尊师,但不尊权威。玉帝是天庭的最高掌门人,从政治身份讲,是神仙界的一把手。然而孙悟空对玉皇大帝,几乎没有半点敬畏。
第一次上天庭见玉帝,玉帝问“哪个是妖仙?”(傲慢惯了,的确不太会说话),孙悟空不但不磕头拜伏,而且言语傲慢,回答道:
“老孙便是!”
玉帝封他为弼马温,当时他并不知是个闲差,众臣让他谢恩,他只朝上唱个大喏(作揖并高声致敬)。
后来知道弼马温的含金量太小,孙悟空直接推桌子撂挑子,回了花果山,把玉帝炒了鱿鱼。自此也便和玉帝结了梁子,直至大闹一场天宫,把天庭扰得人仰马翻。
说到底,还是因为孙悟空看不上玉帝,认为玉帝能力不行,甚至认为皇帝该把宝座让给他做,
“凌霄宝殿非他久,历代人王有分传。强者为尊该让我,英雄只此敢争先。”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只教他搬出去,将天宫让于我……”
听听这口气,孙悟空对玉皇大帝就两个字:不服!
单从文本看,玉皇大帝的确也没做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也不见有什么真本事,无非领着众神仙吃蟠桃享玉液而已,而且管理能力一般,不是这个跑下凡界作妖,就是那个逃出天界闯祸,一点没有个最高领导人样。
孙悟空踏上西天取经之路,背后的老板是如来佛,不过如来佛的上司是玉帝,所以其实也算是为玉帝办事。不过,孙悟空顾不得那么多,只要不是直接顶头上司就行吧。
取经过程中,除妖降魔时,孙悟空经常去天庭找线索、寻帮手,有时也免不了找玉帝帮忙(人家权力大呀),每次都是遇事说事,办完事走人。
玉帝对孙悟空的态度也很微妙,那感觉应该是既怕又恨,只要让他有事可忙,不在天庭捣乱就行,千万不能让他回天庭。
敬畏如来佛
孙悟空不服玉帝,但是对如来佛是拜服的,这是因为如来佛有真本事。他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却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他通天本领闹翻天庭,却让如来佛翻掌一扑就压在了五指山下,可谓人在天地走,而如来佛就是天地本身,所以,孙悟空还是有这个觉悟,也有这个自知之明的,对如来佛祖是敬畏的。
不敬观音菩萨
再说观音菩萨。观音菩萨是西天取经的项目经理,是孙悟空的领导,按说应该尊敬才对,但是孙悟空却对她意见不小,甚至有些不满。
从东土大唐去西天大雷音寺,路途遥远荆棘坎坷自不必说,其中的妖魔鬼怪、强盗歹人层出不穷,必然使得取经路途艰难险阻,这也就罢了,观音菩萨还嫌不够,非要凑足那八十一难,路途中竟然常常故意设陷阱、摆路障,考验师徒四人。这让孙悟空很不满。
孙悟空早就看透了取经的本质,对观音菩萨的心思一清二楚。第十七回,唐僧的袈裟被黑风怪抢走,这个黑风怪是观音菩萨所设一个禅院(观音院)的邻居,这能说和她没关系?
孙悟空去向妖怪讨要袈裟,与之打了几番不得胜,于是就怒冲冲去找观音菩萨。见了菩萨孙悟空直戳戳地说:
“我师父路遇你的禅院。你受了人间香火,容一个黑熊精在那里邻住,着他偷了我师父的袈裟,屡次取讨不与,今特来问你要的。”
这几句话把观音菩萨气得够呛,
“这猴子说话,这等无状!既是熊精偷了你的袈裟,你怎来问我取讨?”
孙悟空脑子转得也快,慌忙礼拜赔罪,求菩萨协助一臂之力。
自此孙悟空明白了,是设局也好,下套也罢,西天取经这个项目,即使没有困难也要创造困难,目的就是考验他们师徒,锻造他们的心性。
想想很悲催,明明知道是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也要装作全然不知,全力配合演好这出戏。事就是这么个事!
04 让人心疼的悲情英雄
唐僧的这个取经班子,一路斩妖降魔,杀鬼打怪,曲曲折折,险象森森,实在不容易。最不容易者,不是领队唐僧,不是“红人”八戒,更不是打酱油的沙僧及脚力白龙马,而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唐僧、八戒、沙僧,往往是打斗刚刚开场就被妖精捉走了,尤其是前两位,经常因为各种低级错误落入妖精之手,留一个孙悟空,上天入地,求神仙请道人,又是搬救兵,又是刷脸面找关系,费尽周折,刀山火海,救师傅于水火之中。
如果说取经担子有一百斤重,那么孙悟空至少担了八十斤。担子重还不是让人心疼的原因,谁让他能力通天呢,庄子早就说了,“巧者劳而知者忧”嘛。
关键孙悟空挑着重担,不但很少被团队认可,而且还时时被排挤、被打压、被驱赶、被妒忌,苦活、累活、危险全包,嫌弃、打骂、考验全不落,整个是费力不讨好。
不禁感慨,孙大圣,纵有通天本领,有不死不灭之身,也逃不出人情冷暖的转盘,挡不住人心如刀的尖刺。
一部《西游记》,以童话的外表,用魔幻的方式,道尽了世间百态,说尽了生命沧桑,孙悟空,好一个悲情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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