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赉湖畔

达赉湖畔

1967年2月16日。

有机会再次来到达来湖畔，实在是令人难忘的啊。

记得我在卫校的时候参加了医院组织的野游。清晨星月的光辉渐渐暗下去。东方现出鱼肚白，虽是盛暑，早晨的天气却是特别的清凉。草梢上挂满了晶莹的露珠在朝晖下闪光经过两小时的颠簸我们乘坐的汽车来到了达赉湖的北岸。

黎明静止的湖面和周围的群山被轻纱似的薄雾所笼罩着。早起的寒鸟在头上飞来飞去，薄雾刚刚散去，前面呈现出一片汪洋。灰白色的湖水有节奏地拍打着岸边的山岩，发出清脆的音响。湖湾处，浪头像沙滩涌去，给平坦的沙岸留下一道道波纹，远处一片孤帆在水中移动。天水相连。看不到彼岸。

快乐的一天开始了，我仍在渔场工人的协助下，用大拉网拉上来一网网的鲜鱼，我们吃着带来的干粮，喝着鲜美的鱼汤，不由得使我向往起于渔人的生活来了。后来对渔人的生活则有了更深的体会，那是第二次到达来湖畔的事儿了。饭后，同来的两辆小吉普驶向草原的深处，他是为我们打黄羊去的，用黄羊肉作为野外的午餐是再好也不过的了。太阳已经很高了。整个的宇宙充满了全部的光辉，明朗的天空，明朗的湖水，明朗的群山……一群伙伴儿拉着手风琴，沿着湖岸散步。几个渭水垂钓的姜尚心不在焉的望着远处出神。

我和一个朋友踏着松软的沙滩，向着湖面饮水的青山走去，爬上山顶，再往前走，靠近湖面的山崖。耸立起来，湖水经年的冲刷。笔直的岩壁被白浪拍打成浅浅的凹陷。山石渐渐地产生裂缝，不时地崩落下来举目一望，天水相连，天水交际之处显露出来，呈现着淡蓝的灰色，近乎于透明，大约目力所及之处，离此有200里吧。200米宽的湖面，浩瀚无垠闪闪发光的湖水，几只野凫在水面上飘动，拖着一道道粼粼的浪花。燕子在崖畔斜飞，雄鹰在天空中翱翔，展开他那钢铁的翅膀，露出藐视一切的姿态。

汽车的颠簸和早起使我睡意朦胧，我枕着顽石躺下，仰望着天空，渐渐的天空失去了晴朗，灰白色的云好像要压下来。朋友坐在山巅，凝神远眺，后来知道他是在构思着一首新诗。刚要睡去，朋友把我唤醒，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们走下山去，灰白色的湖水翻起了巨浪，直涌向山岩，山岩奋力的迎击着，把巨浪撕扯成碎片，再把无数的碎末抛回湖里。巨浪不甘于示弱，又聚集了力量，发动起一次新的更大的进攻。

我们在临时搭起的帐篷里，吃着大块儿的煮熟了的黄羊肉，从篷布的缝隙，望着白茫茫的湖水在翻波翻涌着恶浪。达赉湖变坏了，他不再是那么娇羞可爱和蔼可亲了，她变得可怕起来！

时隔两年，我又来到了达赉湖畔。那是在八月中旬，全中学的十几位老师同往达赉湖西岸，从满洲里市行经400余里。跨过克鲁伦桥，经过西旗东庙。蓝旗庙等。几个居民点，汽车上了水又继续前进，还有20余里的行程。天色已经黑透了，开亮了车灯，汽车在有着一汪汪积水的草原上奔驰。我们在汽车上张望，打算透过重重的夜幕看到帐篷里的渔火。不一会儿，突然在东方的地平线上透出了一抹红，大家欢呼起来，满以为是灯光，可是汽车继续行进，却迎来了一团红火似的月亮。月亮渐渐地升高，照亮了整个的大地，月光影下，隐现出了一座灰白色的帐篷，后面是墨一样黑的湖水。汽车停下来，我们到了目的地了！

我们虽然乘坐了一天的汽车但还是未尽游兴。刚吃完老渔人为我们炖的肥美的鲜鱼，就划着小船到月光下飘荡。小船驶向湖心，倒映在水面的月影儿被水浪冲碎，闪耀着一片银光。远处的湖岸沉浸在沉沉的月夜中，显得有些阴暗。只有帐篷的灰顶在月光下呈现出轮廓。我们直玩儿到深夜才荡着小舟依依不舍地驶向归途。

过了一天汽车满载着鲜鱼和前来游玩儿的老师们回去了我留在达赖湖畔和两位老人做伴。并给他们记渔帐。早上，两个老头儿出湖打鱼，我在家里做饭。当小船儿归来时，我把打上来的鲜鱼剖开，取出肚肠，再用盐腌好，每天迎着朝霞望着小舟离去。送着落日望着小舟归来，肥美的鲜鱼是我们每顿不缺的饭食，成群的水鸟是我要好的朋友。有时达赉湖变了脸，狂风暴雨下小船劈浪归来。帐篷里水漏个不停，篷布几乎被风卷到了天上。我们把行李卷儿放到较干一些的地方，就斜靠在行李上闲谈，震耳的涛声像无数只野兽在狂吼，成群的水鸟在迎着风暴鸣叫。这样的生活是多么富有诗情画意呀！

然而好景不长，困难一个一个地袭来了，我们的所在是一座朝向湖心的半岛，近日里几场暴雨，达莱湖涨了水，把半岛通向外界的道路淹没了，汽车找不到可以进入半岛的通道，来了几趟都不得不回去了。这样腌好的鱼拉不出去，粮食也运不进来。我们缺乏粮食，先是以鱼带饭，整天吃鱼饼子，鱼丸子，喝鱼汤。后来因为经常吃鱼，我们都腹泻，身体受不了，我就到几十里地以外的居民点儿去借土豆儿。一次，我背了几十斤土豆儿往回走，结果在茫茫的草原和环曲的湖湾里迷了路，险些遇到狼，真有点儿后怕。没有烧柴，我们就烧牛粪，没有煤煤油，我们就熬鱼油来点灯，没有蔬菜，我们就到处找蘑菇和野韭菜吃。这些困难被我们都一个一个的解决了！

到了十月初旬，达赉湖已经结起了薄冰，我们还穿着来时候的那身衣裳，内无粮草，外无救兵。我们已经没有鲜鱼可吃了，只好用干鱼炖土豆儿当饭吃。几十里内见不到一个人影，只有饿狼的足迹。我们三个人商量了一下，由一个老头儿走回去求救。这样，帐篷里达莱湖畔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一老一少。

生活孤单而寂寞，早上起得很晚，每天只吃两顿土豆儿炖干鱼，然而土豆儿也快吃没了，我们只好把饭量一顿又一顿的减少。达莱湖岸边解了冻，我们破冰取水。吃过早饭，我们俩照例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单调而又无聊。随后我们捡小石头块儿当做棋子下棋，但是永远分不出输赢。有时候，我们每人提一根木棒，作为防身的武器，在半岛的荒原上游荡，不时地侧耳倾听着远处是否有汽车的马达声。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汽车还没有来。当我烦闷的时候，我就登到帐篷顶上的最高处远眺，望着初升的明月，对着茫茫的草原或者茫茫的湖面引吭高歌。虽然没有一个听众，但是无际的空间却发出巨大的回响，同我应和。老渔人坐在旁边，默默地抽着烟，一声不响。

在十月下旬，有一天，汽车终于来到了，那时的情景，我们俩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简直是难以形容。达赉湖畔的生活结束了！

在那些艰苦的日子里，我甚至发誓再也不到这地方来了。可是经过时间的冲洗，冲淡了我对达来湖的恶感，只留下对于达赉湖畔生活的怀念，我是多么想再过一次那样的生活。虽然苦了一些，但在苦中却蕴藏着无限的乐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