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文友借给我一本书。接过来之后一看,竟是余华的新作《文城》。初次读余华已是很多年前,那部《活着》里的经典名句:“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我至今记忆犹新。是啊,活着,本身仿佛就是在找寻生活,找寻我们的根源,找寻我们如何生存,找寻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让一句话去找寻另一句话……
读完《文城》,我同样感受到了那个字:寻。高大内向的北方青年林福祥,在自己家中接待了自称兄妹的南方姑娘小美和阿强。阿强的先行离去与小美的突发高烧,使得林福祥家中添了一位常客:小美。一段美丽的故事从此打开。朝夕相处中,尚未婚配的林福祥觉得自己寻到了爱情,小美的温柔朴实、善解人意让他体会到安心与快乐。然而,惬意的时光都是短暂的,小美不辞而别后,林福祥曾一度失去生活的信心,思念与日俱增时,小美忽然回到了他的身边,不久便诞下了他们的女儿。女儿满月后不久,小美再次突然消失。这次,她留下了他们的爱情结晶,再次飘一般的消失了。在他们曾经的交谈中,林祥富得知小美来自一个叫“文城”的地方。再也不能忍受心爱的人再次离开的他,把自己的家与几百亩土地交给了管家,背起硕大的包袱,抱起襁褓中的女儿,开始了千里寻妻的艰难之旅……
自春到夏,从秋至冬,林福祥用脚步丈量着寻妻之路,可想而知,这条路走得会有多么艰难曲折?边行走边打听,边为女儿找寻一口奶水。他无暇顾及自己被风霜摧残的乱如枯草的头发与干涸皴裂的嘴唇……千里迢迢寻到一座叫做溪镇的小城后,在与镇上的人们打听小美的交谈中,林祥富环顾着城中的一景一物。第六感告诉他,这座城就是小美口中的“文城”,印刻着小美少女时光的那座城。“因为一座城,爱上一个人”,或是“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于寻到她所在的城。他落脚于溪镇,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乡操起木器活儿与油漆家具的手艺,在城边安营扎寨,等待小美的出现。
然而,他曾与小美同在一城而无缘相见。他借着为相邻维修门窗木器的名义寻遍溪镇的每一条街巷,每一户人家,都没有打听到小美的下落。造化弄人,直到小美与结发丈夫阿强在城隍阁为溪镇连下几十天的大雪祈求上苍而冻死在城隍阁广场时,林福祥怀抱女儿恰巧经过那里,远远的看着人们抬进去几具被冻死的尸体。就这样,林福祥与小美从此别过,再无交集……
在我看来,小美就是一只修行千百年的孤独的白狐,是林福祥的前生在千百年前放生的一只白狐。小美为了报恩,在千百年之后的今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林福详的生活中,为林福祥洗衣煮饭,诞下女儿,在做木器活儿的林福祥身旁架起织布机,一边织布一边瞄一眼心爱的人。夕阳洒在那对儿幸福的人的脸庞上……那个琴瑟和鸣的画面已然定格在我的脑海中。
在人间,有所思,遂有《文城》。一段民国初期的历史为背景,一个虚无隐形的“文城”作引线,一个男人终其一生找寻心爱的女人的悲惨爱情故事,这就是我眼中的《文城》。比起一杯堆满巧克力与冰淇淋的冷饮来说,《文城》这部小说更像是一杯飘着丝丝白烟的纯咖啡,或是一杯绣红色的陈年普洱,饮上一口,苦;复饮,苦中回甘;再饮,百转千回、馥郁沉香。整部小说中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惊心动魄的剧情,只有一段平凡人的古旧故事,带着那股浓郁怀旧的民国风,在余华的笔下铺陈开来。
文无定法。自古以来,文章的写法不会像数学计算一样有一个标准答案。正如阅读每一位作家的著作都会带来不同的阅读感受一样。余华只是用朴实无华的文字把故事叙述完成了,但是我却在每一句、每一段文字的阅读中体会到写作“大道至简”的高明。从《活着》开始,余华笔下的善良与温情就四处流淌,每一处细致的描绘都是生活悲苦的显现。《文城》运用了与《活着》类似的宿命性悲剧模式。他采用底层视角、关注普通人“活着”的壮美故事,将民国的历史融入魔幻色彩,从不同视角陈述了林祥福、纪小美以及与他们相连的各色人物的爱恨悲欢、颠沛起伏,牵引出军阀混战、匪祸泛滥的悲剧故事。
写到这里,脑海里浮现出一段对话。前者说假如两个人有了美好的开始,你会选择留着他身边,还是离开后被他封藏在心里?后者思索了一下,选择了后一种答案。深以为然。 天长地久不若曾经拥有。我想,《文城》中小美是不幸的,但小美又是无比幸福的。林祥福千里迢迢的寻“美”之路,便是从心开始为小美封藏了一席之地。相比牵手,心中的封藏必定先行一步、长长久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