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我选择只身一人在大山深处（一）

为何我选择只身一人在大山深处（一）

              01

“你去那种地方干吗呀？”

“好好地陪在父母身边不好吗？”

“万一有人欺负你了，你该怎么办？”

………

这些问题我何尝不曾想到过。可是，生活让我丝毫没有选择的余地。从小出生在农村，普通的家庭，平凡的长相和成绩一直伴随着成年。高考的失利，也许就注定了此后的坎坷。那时妹妹还刚刚在呀呀学语，需要母亲的陪伴，全家就由父亲独力支撑。我不愿意加重家庭的负担，主动提出不愿再复读。心想专科学校，其实也不错，学费不会太高，而且只读三年，又节省了一年的学费。

那时，农村的父母，绝大多数都会让孩子，选择就读师范学院，特别是女孩子，可我不愿意。也许是我厌倦了长久以来的平静。也考虑到自己体质虚弱，家中及周围亲戚没有学医的。所以便想到了医学这神圣而又遥远的旅途。即使当年姑父善意提醒了我，这条路苦，至少要十几年才能熬出头。我也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这条不归之路。以为能终身学习其实也不错的。现在想来，那时真是傻得不能不能的了。

三年的医学生活，并没有让我觉得本科生和专科生到底有什么质的差别。加上老师给我们传达的便是乡镇医疗机构普遍缺乏人，而我们就是最佳的选择。就觉得工作还是容易的。

毕业以后，才真正发现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一没有人脉，二没有过硬的技术。想去的和不想去的都没有门。记得曾到家乡的一家私人医院去面试，去之前，听说还被托了关系，才有这次的面试机会。让我去的时候就说，是某某让我来的，以便提醒那位领导。结果，没有成功，给我的官方语言便是，我们不需要应届生，而且还是没有证的。虽然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在那里留下，但他的这番话还是让我灰溜溜地离开了。后来多次回想起来，若个中原因真如他说的那样，根本就不会有面谈的机会，也许是我的外貌和身高不符合他的标准吧。

后来辗转几波，海投简历，终于找到工作了。可是在感觉上总觉得差了些什么，有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彷徨与不安。是患得患失，也是对未来的迷茫与焦灼。这份工作于我而言，除了填饱肚子，其他的，什么也别想，还要冷不丁地被小人恶告状，丝毫没有申辩的机会。

我不想嘲笑自己，吐槽一下吧。毕业那年，我的同学们，大多数选择参加各个地方的公招考试，只有我不知在哪里看公告，就只是在某网站上公投简历。第二年，终于知道，那公招考试的流程了，却不明白面试的真实意义。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那时的我，非常被动，对生活和未来的迷茫，想要改变家庭命运的心理，加上国家变化不定的政策，让我无所适从。

所以，便选择了一条一般人都不选择的路——去高原。听说，由于那里地理环境的限制，教育，医学都相对落后，所以，就业压力相对于城市小得多了，待遇似乎不错。为此也做了细细的规划，因为从未到达过，选择起来，也是有困难的。为了提高质量，我选择了招人多的地方，最后决定的关键便是，那里充满了佛音……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抱任何期望。也没有作任何的准备，只是觉得一切顺其自然便好。因为一个人，要挑战未知的世界，对于我来说，不仅是能力的挑战，也是内心的一道坎儿。

               02

为何我选择只身一人在大山深处（一）

一个身影，一只背包，一张车票，就是这样开始了一段新的旅程。

依稀记得在考试前夕，当我得知考点是在L县时，便开始找度娘解疑，虽然大抵知道了，气候，路线，周边情况等等。在我家乡，五月俨然进入了一种热气腾腾的状态了，但最后仍然不放心，小小的背包里被我塞满了四季衣服，还有常备药品，还有书（没准儿还能抱抱佛脚）。毕竟这是第一次出远门，还是没咋听说过的地方。

颠簸9小时后，终于到了第一站目的地。眩晕的脑袋，湛蓝的天空，飘着无暇的云朵，身后一股儿刺骨的凉，内心深处涌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欣喜感。

我于此处而言，只不过是一个过客。但还是想留下一丝痕迹。简单的停留休息之后，我没有选择休息，而是登山。听说，那里有一条沟，风景宜人，我不想错过。背上背包，塞上一些食物和水，出发了，坐车三小时，终于到了。

站在山脚仰望时，刺目的日光，撒在我赤裸裸的胳膊，有种火烧的疼痛。一阵微风拂过，背后生起丝丝寒意。原来，我是站在冰山脚下了。望着这海拔两千多的山，我选择了徒步。

上山，不简单！还没走出50米，就感觉呼吸困难，心跳加速，原来这是高反的症状。不甘心就此放弃，只有放缓脚步，走走停停，顺便欣赏沿路的风景……苍翠的树木，陡峭的阶梯，潺潺而过的雪水，偶尔跑过的松鼠，跌跌撞撞，终于到了山顶。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错觉。

为何我选择只身一人在大山深处（一）

这样肆无忌惮的后果便是，第二天，感觉整个身子都是漂浮的。看着试卷，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停地在打架，手拿着笔，不停地在抖动，只想快快地做完，然后便开始，沉睡，即使雷声轰鸣，似乎也没让我精神几分，就这样，考试结束了。

一切又回到原来的状态，看到那惨不忍睹的的分数，我以为就这样结束了。最后，让我吃惊的是，我竟然是第三名，意味着，我刚刚脚踩着合格线。冥冥之中，一切才刚刚开始。

当我去参加资格复审时，有一位老师用狐疑的眼光说，妹妹，你报的是××县？我说，是啊，怎么啦？接着她便说:那里条件艰苦，就是我们这里的人去了，都不一定能适应。何况，你还是从外面来的一瘦瘦小小的姑娘…我无话可说，虽说本是从农村出来的，也算是吃过苦的，但那个县我是真的没有去过，只是在网上看到过有关它的情况。看归看，但有些东西，不深入，是不会有感触的。

因为没有熟人，错误的地址，让我孤独无助地走在K市大街时，站在广场上，望着头顶彩旗飘飘徘徊，烈日刺痛了我的眼睛，那种落寞与伤心瞬间化为泪水，我以为这一切就要结束时。我的新同事出现了我的眼前，终于为我指了一条正确的道路。此时，办公室的电话也终于接通了。有位好心的老师，也在为我指明正确的方向，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了。正当我准备独自前往培训学校时，遇见了我的另外的一位同事，虽然我的年龄比她大，一路上像大姐姐般照顾我…虽然多年以来，我早已习惯一个人独自在外漂泊，但是她们的帮助还是让我内心有了种莫名的感动，感谢有你们！

为何我选择只身一人在大山深处（一）

虽然是进行职业培训，但又有让我回到了学生的时代，简单的生活，每天规律的作息时间，课堂上可以做到心无旁骛的听课，课后闲适的逛着街，望着两边的高山，一望无际的绿被映入眼帘，山的中央是湍急的河流，时不时吹来风，让这烈日的气息瞬间减少了几分……心慢慢地静下来了，久违的内心安宁开始逐渐找回来了。晚上无所事事时，便拿出单词记忆，累了的时候边看看书，与老友聊天，告诉我即将的安排，熄灯后就静静地入眠，等待新一天黎明的到来，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开始思考自己…

                 03

为何我选择只身一人在大山深处（一）

十几小时的车程，从平原一路跃上了三千八百米的雪山之巅，这是另外一个世界，感觉梦一般。我离家时，还是炎热的八月，仅仅一天，我便从夏天进入了冬天。早晚都会有种刺骨的寒冷，只有当阳光洒满大地的时候，才有温暖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从前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上高原，即使是初来咋到，也没有想过高山反应。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切又在意料之外。

然而，不曾想到的是，还没等我适应过来。每天便开始拖着疲惫的身体，进行着周而复始的繁杂工作，还要忍受来自各路人群的明枪暗箭………

因为我是一个人，即使不是我的错，任凭别人的诬陷，我也要忍受;因为我是一个小姑娘儿，别人说什么，我都得听着，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初到高原的那种欣喜与激动渐渐地被磨灭了，曾经我以为高原上纯粹不掺有任何杂质的蓝天白云，梵音弥漫在空气的每个角落里，会让我有涅磐重生的感觉。当我静静地坐下来细想时，才发现我错了。这里是汉藏文化汇聚的地方，虽然受汉文化的冲击与影响，但主流文化还是以藏为主。

在这里，我领教到了以前只能在小说里才能见到的场景。虽然有着现代文明的衬托，在周围也有一种别样的生机存在着。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想入。

在这里，绝大数人，包括大人和小孩，他们不仅不懂汉语，也没有学习的意识。某天我在佛学院里，听到一个旅游的人如此说来，这里的孩纸好悲哀，我对他说我所有会的语言他们都听不懂…听到这番话，我心中也是别样的滋味，我们身处的环境不同，自然而然所有的境遇也将不同。如果有机会我想他们也是愿意多看看外面的世界的。

这是一个信仰不杀生的氛围里。尤其这里的女人，显得更加无助，很多人就是前面的孩子刚刚八九个月，而下一个孩子又出世了。仿佛她们已经沦为生殖的工具了。人活在这个世界，必定要为生存而奋斗，她们也一样，孩子太多了，无法分身照顾，任由其生长，如同家中饲养的牛马一般。拿着自认为最有营养的牛奶喂养着，殊不知，这也是迫害孩子的另一种方式。他们体弱身体器官发育不全，怎么可能适应牛奶呢…后来的后来，很多都会大大小小生一场病，即使会康复之后，都会带有贫血呀什么的………能在这上面活下来本身也能算的是一种奇迹。

突然感谢自己的父母，也后悔那些年幼无知的行为了。多少年前，我曾为自己贫困的家庭以及自身的外在条件而深深地苦恼过。但那一刻，我幡然醒悟了。命运是可以靠自己改变的。

终于有一天，身心俱疲的我扛不住了，便想到了辞职。那一刻我不停地在问我自己，为什么绝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在北上广寻求一丝生存空间，而我却选择了这荒凉的高原。我以为在这梵音笼罩的天空下，会比寻常人间显得更加和谐与安宁，我以为找到了自己的心灵归属之地。可是，傻傻的我，忽略了人性的弱点。当雪花漫天飞舞时，刺骨的寒风钻进我的身体时，当我想到，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瞎忙活时，却听见隔壁同事肆无忌惮嘲笑我时。当我想到，因为害怕病人太多不停地来，不敢去睡觉时，却被人认为是不睡觉的疯子。我真的动摇了，后悔了………

世间上的事，就是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许这爱太沉重了，当它消失殆尽时，留下的便是满腔血与泪。曾经的我，自诩比同龄人更加成熟一些，如今看来我不过是一只折了线的风筝，到不了海洋的彼岸，也回不了鸟巢。我以为只要有坚定的信念，一切都是可以战胜的，美好的明天依然在前方向我招手，可是我还是太年轻了，低估了流言蜚语的力量。

人在骨子里是不是都有一种犯贱的情绪呢？得不到时，内心在骚动，拥有时却不知道珍惜。多少年前，我梦想着穿上白大褂，英姿飒爽地走在过道上，专业而严谨的态度让人深深地折服，我会为自己感到自豪与骄傲………有一段时间，想到不得不放弃时，泪流满面地慨叹人生的诡辩。但是现实却是这样的，周而复始的工作，无限循环的夜班，渐渐地开始透支了我的身体，我觉得有点儿累了，体力不支了，每天想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如果有一架床，我睡到世界末日该多好啊……

可是醒来，我还是要去到那个我不想去的地方，像打了鸡血似的，做每一件事。不敢让自己的神经松懈下来，我迷茫了，这是我曾经想要的生活吗？不是的，突然有一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错觉。曾在无数个深夜里，我望着漆黑的夜，听着簌簌的笔声，含着眼泪问自己，这是你要的生活吗？不是的，我想要拼搏，奋斗，进取…但不是以透支身体为前提。我曾经坚信我的梦想与选择，但我要保证自己不倒下……也许可以选择换一种方式来爱，学会爱自己，才能把爱传递给更多的人…

结果，又输了。领导不签字，加上自己的档案在这里，我不敢擅自离开。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开始峰回路转，我有师父了，还是他主动提出要收我为徒，就在我将要离开之际。虽然此时此刻我都不知道原因为何，但这的的确确是我留下的原因了。这感觉真和从前不一样了。曾经，站在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高原，每天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像一只孤魂野鬼般奔波在家和医院之间，脸庞湿了又在寒风与阳光中消失殆尽，在无数个不眠之夜在想这到底是为什么……

如今，我感觉重新有了动力，有了希冀，师父是我在荒凉高原上的精神支柱。突然感觉这一刻很熟悉，又让我想起了，川儿老师，曾在我最彷徨无奈的毕业季，给了我人生的指引，虽然最后我还是没能成为他希望的那样………这是我内心永远无法弥补的一个遗憾。当年的他和如今的师父一样，都是主动提出帮助我。

慢慢地，我开始融入这个圈子了。因为，工作对我很重要，因为我要生活，这个年纪了，不可能再向父母伸手了。反而，我是要帮衬家庭的，不能再让父母为我操心了。

努力进取，能自己做的就不要麻烦别人，能帮别人时，就多帮助，这就是此时此刻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