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你时，还好不算太晚

     母亲的性格刚烈，倔强，固执，有的时

候发起脾气来甚至有点蛮不讲理。心却很善

良，柔软。用我们老家话说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而我们家则

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我简直就是母亲的翻版。

   

 小的时候我是个很顽皮的孩子，从记事

起，除了考试拿到奖状时，能受到母亲的表

扬，其它的事轻则挨骂，重则挨揍。

母亲有一双巧手，在那个生活并不富裕的年

代，母亲能把做被子剩余的花布，给我和妹

妹做成各种各样漂亮的头花。把小姨穿旧的

衣服改成好看，时髦的裙子。把不能用的布

头叠在一起缝个好看的花书包。总能引来小

朋友和村里大人们的羡慕和称赞。

而我总是干些男孩子们掏鸟窝，打架，扔石

头，爬树偷果子之类的事。

傍晚回到家，不是头花少了一只，就是衣服

破个洞，要不然就是书包的带子断了。这时

候母亲就会发脾气，顺手抄起扫帚，反过来

用扫帚把打过来，边打边骂：“叫你不听话，

没有一点丫头样，成天像个假小子……”我也

不愿给她打就满屋乱窜……

时间慢慢地过，我也慢慢地长大。

我似乎并没有因为长大而懂事。上了初中我

除了不听话，还变的任性和叛逆。

打架，贪玩，逃课……母亲知道这些以后很伤

心，母亲对我的期望很高，她觉得我很聪

明，只要用点功将来就能上大学，在城里找

份体面的好工作，做一个城里人。实现她这

辈子无法实现的梦想。

但是母亲却浑然不知，她的女儿已经长大。

母亲越是要我这样，我就偏要那样。她要我

往东，我就是要往西。

没有什么理由，就是不想按她说的去做。

看到母亲生气，我甚至很高兴。

因为不用功读书，初三没读完我就干脆收拾

书包回家了，在家里呆了一个星期，就因为

受不了母亲的唠叨和责骂，随便找了个活干

逃似的离开了家。

我想，这下再也不用看母亲的脸色，听母亲

的责骂了。我自由了。

我先后换了两三的份工作，从镇上到县城再

到市里。

市里离家有一百多公里的路，坐车要两个多

小时，母亲因为忙地里的农活也没时间来看我。

十七岁的我像一只飞出笼子的鸟，自由自

在，在也不用听母亲的唠叨。

我一个月才打一次电话，一年才回一次家。

每次打电话回家，母亲总是在电话里不停的

说：“要好好干活，听领导的话，不要任

性……”我总是不耐烦的挂断电话。

因为学的是手工艺品的制作，算是一门技术

吧，后来没有在换工作。

做了三年我也20岁了，在老家算是到了谈婚

论嫁的年龄了，母亲总是催我回去相亲。

后来过年回去也相过两次，都是因为我从中

作梗而告终。

母亲：“你都老大不小了，找个合适的人赶紧

给我把婚结了。”

我来火：“你怎么什么事都管啊？烦死人了……”

母亲：“你是我生的，当然得我管。”

我：“我就算找对象，也要离你远远的，最好

不要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的人！”

母亲：“好啊，你给我试试看！”

春节就这样不欢而散。我回到单位开始上

班。听说单位要从南方请来一个手艺高超的

师傅教我们。

起初我们一帮女孩还以为师傅应该是个秃

顶，大肚腩的老头子吧！

师傅来了以后，我们才知道这个所谓的南方

师傅才25岁。有着北方人的高大身材和白净

皮肤，说着半南不北的普通话。干起活儿手

艺却很棒。因为年龄相仿他总是跟我们开玩

笑，开始追我。

我把这事告诉了母亲。

原本只是随口说说可没想到母亲的反应是如

此之大：“你不准和他一起，不准去那么远的

地方，要是敢和他一起就不要回这个家，不

要认我这个妈！”

躺在宿舍的硬木板床上，想到母亲刚说的

话，越想越来气：我就是不听你的话，就是

要离你远远的。

后来也是因为他对我很好，所以打算结婚。

我们一起去了南方，结婚时我没有告诉母

亲，我想跟她说了也只有挨骂。

结完婚我才打电话告诉母亲。我像往常一样

做好挨骂的准备。电话那头却没有声音，许

久，传来一声：“唉！有时间就带他回来见见我们吧！”

母亲这样的反应这样的语气，让我有点意外。

后来因为工作的原因，结婚三年都没有回家，只是会经常打电话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的缘故，母亲的脾气似乎一下子温和了很多。

结婚快四年的时候，我和老公回了一次家，

也是因为工作的关系，在家里就呆了两天。

母亲像个孩子似的忙前忙后，做了一大堆我

爱吃的菜。

我们要走的时候，又大包小包的装了很多，

说是怕我在南方吃不习惯，带过去慢慢吃。

走的那天早上送我们到村口，看着我们渐渐

走远的背影，始终不肯离去。这是后来父亲跟我说的。

时间很快一晃又过了两年，一直想抽空回家看看，却总是很多事要忙没有时间。

手机响了，是家里打来的电话。

我出来这么多年，从来都是我打电话回家的。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呢？

我赶紧接电话：“妈，有什么事吗？”

母亲：“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你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吗？”

这种熟悉的，强硬的语气好多年都没听过了。

我：“有时间我就回去。”

母亲：“我看你永远都没时间，那你是不是永远都不回来了？”

我：“…………”

母亲：“我想你了……呜呜…………”电话里传来母亲的哭声。

我愕然，长这么大我从来没听过母亲说过这句话，还有母亲的哭声。

我想你了，母亲说这句话时的声音里充满凄凉甚至是乞求。

突然那么多年的对立和对母亲的敌意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我这个做女儿的是如此

的自私，只顾自己的工作却全然没有考虑过

母亲的感受。

我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我也能理解母亲当年的做法。

做母亲的都爱自己的孩子，都想自己的孩子

有好的生活，好的工作，好的家庭。只是每

个人的性格不同，表达爱的方式也就不同。

现在我无论多忙，每年都会回一趟家。看看

父母亲，在他们的有生之年，尽我最大的努

力给他们最好的陪伴。

真的很庆幸：懂你时，还好不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