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歌唱

哈哈哈，一直想写写自己在唱歌路上的成长。倒不是说我唱歌有多厉害，也并非我有多热爱唱歌，而是作为一个先天五音不全的人，唱歌这件事带给我的太多太多。

小时候，父亲的车里经常放着唱片，我和妹妹都会自然而然地跟着哼唱。然而，父亲总会夸妹妹唱得好，而对我不作任何评价，好强的我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小学时，我是一个我行我素的人，在家里担任孩子王，在学校不惧表现自己。音乐课考试时，我总会扯开嗓子唱着老师选的曲目，底下有好几个同学发出笑声。当时单纯的我以为是因为我唱得太大声，夸张的动作和声音引发了他们的笑声。这件事并没有在我的心里留下任何波澜，唱完我开心地回到座位上。

唱歌对我来说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想唱就唱，无须顾虑。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初中的某一天，我仍然记得我和一位女同学走在操场上。我们是同一小组的伙伴，需要在音乐课上排练一组节目。于是，在操场上，我愉快地唱起了我们组即将要合唱的歌曲。突然，她严肃地看着我，似是斟酌了许久，说了一句我至今都记得的话：你知道你唱歌没有调调吗？real 尴尬。我当时就懵了，也不记得我是如何回应这句话的。现在想想，也许是怕我自信却跑调的嘹亮歌声影响了全组的成绩吧，她才告诉我这个我从来都不知道的真相，我能理解。

初中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搞清楚了一件事，唱歌是需要天赋的。有的人生来就对节奏，对旋律有很强的感触，而有的人，比如我，完全听不出我哪里跑调了。原来，我从来都不会唱歌。很多回忆汹涌而来，父亲的沉默只是不愿打击我，小学同学的笑声是针对我的献丑，小提琴老师一而再再而三地纠正我确实很累。唱歌上的挫败感笼罩了我许久，我不敢再开口唱，我回避同学一切有关ktv的约，我以小提琴表演作为音乐考试曲目。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和其他人不一样，为什么老天没有给喜欢唱歌的我一副好嗓子。

然而，那种不甘其实没有持续太久。每一次痛苦都伴随着成长，这句话在我身上一次又一次地验证。我开始向比我小四岁的妹妹讨教。尤记得，接下来的两年里，喜欢古风歌曲的我大部分的歌都是我妹一句一句教出来的。我很服她，明明很难掌握的曲调，她总能在听几次后学下来，在车里一句一句断着唱给我听。没有不耐烦，没有鄙视，我很感激她的不嫌弃将我从不敢开口的泥潭里拉出来。

中考阶段，我中断了小提琴的学习。说来惭愧，与大多数学琴的人不同，不是因为我考完了十级，而是因为我跟不上学琴的那个班，老师花在我身上的时间比其他同学多得多，而单独学琴的费用又很高。所以，对小提琴热情不再的我找了个要准备中考的借口中断了我的学琴生涯。

奇特的是，从我放下琴的那天，不再面对考级的压力，不再面对突然被点名在众人面前表演的我，开始时不时主动拿起琴拉一些喜欢的曲子。那个暑假，我自己调音，自己拉曲子。某一天里，我突然听到了自己拉出的曲子里微微跑调的某个音，像被电流击中一样，那一刹那，我忍不住欢呼雀跃。也许，很多先天乐感很好的人无法理解，一个五音不全的人能听出自己五音不全的那种喜悦。这意味着，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可以分辨音的高低，我能够自主地调整自己的声音，而不是通过别人的带着善意的提醒或者略微皱眉的表情来调整。

高中，仍然面对着音乐考试。我喜欢音乐课，却害怕每次期末的考试。唱一首曲子，对于封麦两年且有着自知之明的我确实是一次挑战。麦克风可以放大唱歌上的瑕疵，这个我在其它同学的表演上可以听得出来。我在宿舍的阳台试唱了一下，效果不是很好，我看到有舍友在偷偷地窃窃私语，睡我下铺的同桌课下建议我可以自己录音下来练。第一次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不错，有调调，就是气不顺，唱歌断断续续的。经过不断地练习，我在有些许感冒喉咙不舒服的情况下唱完了我的歌。有掌声，这就够了，它是对我努力的一种认可。

大学的我开始慢慢放飞自我，浴室里常常引吭高歌。ktv也不再羞涩，甚至有时会有同学在ktv里为我的歌唱喝彩，我满足于我在唱歌上的进步。大四的上学期，宿舍里转来一个交换生，只待一个学期。她唱歌很好听，而且曲库很丰富，能随时随地信手拈来。有一天饭后散步跟她聊开了之后，她偷偷告诉我，有时候我在浴室里高歌的时候，她们会在宿舍里笑我。她说怕压抑我的天性一直没说，但暗示我确实唱得很一般。那天谈话后我哭了，一向一根筋的我并不知道关系很好的舍友会在背后埋汰我，但真正令我格外伤心的是，这么多年了，我仍然唱得不好。讲真，很委屈。这辈子，其实也不需要靠唱歌来讨生活，却不满足于闭口不唱。这件事之后，我给自己的解释是，我唱歌还过得去，只是在一些乐感很好的人听来，音调还是不够准，拍子还是稍慢一些。那又如何，我歌唱欢乐不再给别人带来痛苦，这就够了。

后来，家庭ktv里，大表弟有点五音不全却还固执地拿着麦唱一首又一首的歌时，我纠结于要不要提醒他。因为我至今搞不明白，我对于当年那第一个站出来说我唱歌没有调调的女生是怎样的态度。痛苦是肯定的，但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不再时不时“献丑”，知耻而后奋，我有意识地锻炼着我在这方面的能力。我也记得，两年后，在yy语音上，那第一个善意提醒我的女孩夸了我唱的一首歌，又两年，父亲第一次在车里夸我唱得不错，又两年，支教团聚会，有人在ktv为我喝彩。这些肯定也许是他们对于我进步的认可，也许是我真的唱得不错。不管了，现在的我不再需要别人的认可才歌唱，我又回到小时候那种想唱就唱的状态。我渐渐明白，唱歌是自己的事，我可以享受独自歌唱的乐趣，也能在人群中静静地聆听自己的声音。

也许，这个世界上会有很多事情不如意，可它们都有它们存在的理由。每个人被赋予的天赋不同，有些路别人很快走完，你却需要花更多的努力。那又如何，在另一些路，你总会有你的优势，那可以是你自信的源泉。但如果你劣势的方面能令你开心，那就去做吧，接受自己在这方面的不足，自然而然地表达自己。藏拙是智慧，献丑却需要勇气。一直相信，所有存在的事情都有它的道理，倘若没有歌唱道路上的这些波折，我也许不会如此珍惜歌唱的机会，不会在自己独自面对大海，独自站在阳台面对夜景时给自己献唱。有的人唱歌需要观众，我不需要，因为唱歌本身对我来说已经很珍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