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头青丝

（一）

集市上，人头攒动，尖锐歇斯底里的哭喊声穿过众多的叫卖声扎进人们的耳朵。像似一条臭鱼在阳光下腐烂的瞬间，吸引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苍蝇。人们顺着女孩的哭声围了过去。十三、四岁的少女在老人的挟持下正被一个中年女人拽着满头青丝一顿乱剪。女孩拼命想挣脱老人的裹挟，无奈手被老人反手束缚在身后，女孩拼命蹬腿踢向剪头发的女人，却一一落空。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中年女人索性骑在了女孩的身上，干净利落，咔嚓咔嚓的声音，每一声响都撞向头皮。

老人恶狠狠地骂骂咧咧，“看你个骚蹄子以后还骚不骚男人，看你以后还骚不骚，这么小就知道想男人了……”尘土在满是泪痕的脸上站住了脚跟，方言里的污秽像沾满粘液的癞蛤蟆爬在女孩的脸上。小镇生活的百无聊赖，使人们仿佛在鉴赏趣闻，中年女人的剪刀不停歇，人们就没有散开的意思。

不嫌事多的人在旁边劝女孩。

“剪了凉快，多凉快，夏天不热，还方便洗头。”

“女孩发育了，就爱美了，头发留那么长有什么用，还费洗发水。”

“有啥好哭的，头发剪了，还能再长。”

……

时间过得很快，热闹还没看够，头发就剪完了。中年女人拿出一根皮筋利索地把头发扎起塞进了包里，又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老人。

时间过得很慢，慢到一个世纪那么久，女孩匍匐在地，伴随着头皮一阵阵凉意，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头皮略过，带来头皮阵阵发麻，脆生生的像似刀刀割肉般疼痛。

像一根鞭子甩来，苍蝇一哄而散，人群很快就消失了，老人接过钱，一把将女孩从地上拎起，像提起一只小鸡仔。女孩抱着斑驳的头皮，小声哽咽，在拉人的拉拽中离开并不长的小镇街道。

一切不过是因为写在日记里的暗恋，被同学交给了老师。之后便有了老师请家长来学校的事件。

（二）

周五，放学后，学校门口的小镇混混吹着口哨，她一抬头，看见小混混正对着自己咧着嘴痞痞地笑。

政治课上，老师一转身看到在打瞌睡的她，一只粉笔头砸向了她的头，她抬头看一眼老师。满脸通红。

“晚上在做鸡吗？还要不要脸？”年轻的农村男老师口无遮拦。原本羞愧的她，反而换上另一种姿态，极力克制自己颤抖的身体，用书本盖着自己的脸假装继续睡觉。

在宿舍，她和同铺的姐妹大谈爱情，在日记本里写满爱的宣言。

之后的日子，她成了同学口中的“荡妇”。大家恶毒地叫她潘金莲。

之后的日子，她成了老师口中的“一只冰棍就能哄上床的女孩。”她在学校的时间越来越少，更多的时候，她经常搂着混混的腰，坐在他的摩的后爽朗的大笑，穿梭在小镇的集市上。染着鲜艳的头发，化着说不上好看，但也不难看的装。多年以后人们才知道这个叫“杀马特”。

再次考试时，原本名列前茅的她已经名次倒数了。

到底有多缺爱，才会被如此廉价的爱收割芳心。

（三）

小巷入口，她倚门而靠，手指间的香烟兀自毁灭。是出于惯性，还是掩饰内心的空虚，打火机在另一只手上被甩动地在空中飞舞。

贫民窟繁华还未上演，大部分捞客女早已争先恐后地倚门而望搔首弄姿。她在这群女人中显得独特而孤独。没有人知道这些年那个离校的女孩发生了什么。那个对爱情充满期待的少女现在还期待爱情吗？

拖着疲惫身躯的男人有心情去买根冰棍哄她开心吗？

“张大哥，好久不见了。”她扭动着纤细的腰身，挑衅而上。

“你认识她？”一旁身形肥硕的女人，饱满像一颗熟透的番石榴。恶毒地盯着女孩，而后剜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死八婆，谁认识你啊？我警告你不要乱喊乱叫。”随后向她吐了口唾沫。

男人推搡着番石榴快速向前。女人依然嘟嘟囔囔的。

她享受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感觉，满意的看着番石榴拎着男人的耳朵。戏弄过往嫖客的事，她乐此不疲。仿佛就像小时候看蚂蚁搬家，明明无聊，却乐在其中。

在这群捞客女中，年轻的身体终归是优势。主动出击，才能在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挑衅番石榴后，回头的瞬间，她捕捉到一个帅气的背影，灵巧地几步追上，从后面抱住自己的猎物。“大哥哥，妹妹想你了。要做保健吗？”声音嗲的甜腻，猎物像似受惊，全身僵硬在那。她顺手摸向男人的裆部。根据经验，这招屡试不爽。她转向男人的身前，却不料，俊秀的男孩一眼认出了她，“怎么是你？”异口同声。仿佛那一瞬间空气都凝固了，她的坚硬的外壳突然崩塌，手足无措。僵持了十几秒后她仓皇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