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在我家老屋的后边,是一片苍翠的竹林。穿过竹林,上一个坡,便是一条蜿蜓而前的渠道,它就似一条长龙似的卧在那里。平日里,它就鼾睡在那里,只有在夏天干旱的日子,它才会有水流淌。这个时侯,渠道的半腰便会有一股股水流从蛇洞,虫洞或是其它的什么洞里流出来。
渠道的下面便是我家的一大片瓜地,紧挨着路边。放眼望去,一片翠绿尽收眼底,一个个大小不等的绿皮球便掩藏其中。一条条毛茸茸的绿藤条尽力向前伸展,好像扩展自己的领地一般迅速铺满空地。每个幼嫩的西瓜就是它们孕育的孩子,这一大片土地就是它们耐以生存的家园。
听到"轰"的一声巨响,我直起了身子。循着响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渠堤上的树一棵接一棵地在往下"行走”,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望着这奇观我正纳闷,忽然听到有人大喊:
“渠堤垮了……”
还没回过神来,红姐便拖着我一口气跑到了石桥上,似乎那里才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红姐是我邻家姐姐。渠道的水满得快溢出来了,我,红姐,还有她四岁的弟弟,在堤腰上筑坝玩泥。
02
在我们村,很多农户每年都会种上西瓜,有的是自己吃,有的是拿镇上去卖。我家也不例外。
一到夏天,西瓜快要成熟的时候,一个个瓜棚便会从地边立起来。无论你在“下垅”,还是“高山林”,“领背”还是"河狮水库"……都能见到它们的身影。
瓜棚的搭法都差不多:爸爸选了一块空阔的地方,依赖镐和锹挖了四个深坑,把事先备好的四根树插入其中,再抡起大锤加深加固。再在树桩下部三分之一的位置用四根桩首尾相接围成一个长方形,用粗铁丝加以固定,把相应长度的木板搭在上面,下面部分就完成了。蓬顶则是用稍小一点的树搭成一个平行四边形,然后用木条把这个平行四边形再分成若干个平行四边形,上面铺上厚塑料布,再盖上枝,苇草之类,用细铁丝用一头拉到另一头压紧它们不至被风吹掉,蓬顶就做好了。
瓜棚建好了。白天守瓜首当其冲地成了我这个没什么劳动能力的小孩的专利,晚上则是爸爸代劳。
守瓜守什么呢?当然是防止那些好吃懒做的惯犯来偷;再则以防外村人来偷。如果你是赶路饥渴了讨口瓜来吃,我是不会吝啬的。
03
我和红姐在石桥上站定,只见流水一泻而下,奔涌向前,迅速渗透了每块瓜地。所经之处,一片狼籍:有的被连根拔起,有的被淹没了,有的被冲到了路边,有的冲进了沟里,有的进了稻田,有的则被水,泥沙掩盖得不见了踪影……它们四分五裂,离开了属于自己的那片土地。而我家的瓜棚正座落在决堤的下方位置,它依然屹立在那里,任凭流水的冲击,不见动摇。
附近干活的村民听到声响聚拢了来,红姐带着弟弟和他们站在了一起。我茫然不知所措,害怕得赶紧边哭边跑回家。母亲不在,向一位嫂子打听后,我又一路跑去母亲剥麻的地里。待我说完,母亲立马向瓜地跑去,我也尾随母亲一路跑去。渠堤上聚集了好多人:
“可惜了,马上就可以卖了。”有人说。
"从春天下种到现在,耗了多少精力哟。"又有人说。
“还指着它挣孩子学费呢,怎么办哟?"母亲声音里带着忧伤。
“想开点,明年再种"几个人的声音。
我走近了去,一个一米来宽的缺口把人们分成了两伙,水还在奔涌而下。
大家议论着,感叹着。
04
我呆望着,"爸爸在就好了",我嘟噜着。
突然看到有个人在慢慢挪动身体,向瓜棚靠近。
"爸爸",我冲口而出。
那人没回应,望向我们。定晴一看,是二叔。父亲去镇上开会还没回。
水漫过了二叔的膝盖,二叔把棚里枕头,铺盖之类的东西搬到了安全的地方。
正午,父亲从镇上回来,饭也没吃,立即联系上级关掉了渠道放水的闸口,水逐渐消退。
第二天,全村的男人挑的挑,扛的扛,渠堤的大缺口终于填平了。
父亲赶紧进行了瓜地的排水,看着有将近三分之二的瓜被毁,他煞是心疼。几天以后,人们还可以发现被冲到水沟的西瓜。
二叔找到了父亲,说如果我们三兄妹学费不够,可以找他拿,我分明看到了父亲眼中异样的光芒!
图片来自网络05
渠堤垮塌后的第二年,父亲又在另一片土地上种起了西瓜,不知道会不会是一个丰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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