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与研究历史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阅读的时候只是跟着前人的逻辑做一个看客而已,只是单纯的学习。而开始研究的时候才发现要做的工作实在太多。首先就要针对同一问题检索和阅读大量不同角度的文献,然后整合通用逻辑,分析逻辑差异、最终总结自己的逻辑结论。这个过程的工作量与单纯的整理阅读笔记相比,完全是几何级数的增加。但最终得到的逻辑结论仍然是迷雾中的一点星光,摇曳中似有似无。但这个过程也要比单纯的阅读更加有趣,更加有收获。
阅读历史也会有疑问,但基本是作者预设的问题。随着阅读的展开,会根据作者的逻辑逐渐解决问题。但是,合上书本,重新梳理问题的时候,就会发现很多问题的解决中存在大量的假设。而沿着这些假设继续追问的时候,书里便找不到答案了。
举个例子,历史学一般都会从史前时代开始。大多数著作都认为早期人类是母系氏族社会。而进化论认为,人类是动物进化的结果。但哺乳动物界的母系社会很少,似乎只有鬣狗家族,由于雌雄体型的差距,导致雌性鬣狗占据家住主导地位。狮子、狒狒为代表的大多数社群动物则都是以雄性为族群首领的。
那么人类最早期的社会形态是从母系社会开始的么?大多历史书籍里都没有提到。继续阅读人类学文献的时候才找到一些只言片语的猜想。由于化石证据不足,大多也只是猜想。
比如尼安德特人的社会形态就无从考证,甚至连起源和灭绝原因都存在大量争议。电影《疯狂原始人》就是以尼安德特人为原型展开的,虽然奶奶偶尔会代表更高的智慧,但父亲仍然是家族的核心。那么智人有可能是从母系社会开始的么?
目前,逻辑比较通畅的说法是,在母系氏族社会之前,还存在着一种家族关系。具体社会形态不可考,但之所以后来进化出母系氏族社会,主要原因是人类出现了“近亲繁殖障碍”。这是几乎是人类特有的障碍。更早期的人类是否会出现这一障碍?目前也没有明确的定论,但在人类意识到近亲繁殖的危害的时候。雄性人类在族群中的地位便不再稳固,族群开始更喜欢外来的新鲜基因。所以,智人在某一个定时期便以母系氏族社会的形式存在。
也就是说,从早期族群形态到母系氏族社会的形成,是人类社会发展的一次非常重要的革命。这次革命的意义甚至不亚于之后的任何一次社会变革。也许正是这次革命才使得智人没有重蹈尼安德特人,以及其他很多人种的灭绝悲剧。而这次革命应该是在所谓“文明”开始之前。所以说,我们现在所谓的“文明”仅仅是科学考证的边界,而并不是“人类文明”的真正起源。因为那一次“母系氏族革命”一定不是生物的自然衍化结果,一定是带有人类主观意识色彩的。只是没有图形、文字等史料记载而已。但是科学界也不得不承认,没有被证实的事物不一定就不存在。
古典哲学与现代科学。
由于现代实证主义科学的兴起,人类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伟大的哲学家了。现代人更看重“证据”和“实验”。比如现代人类学家也必须经过“田野调查”才可以得出某些结论,而无论哪种调查形式,多么庞大的数据收集仍然很难解决“真实的谎言”,很难规避主流意识形态的干扰,很多时候受访者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在说谎。
而古典哲学家们明显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做田野调查。比如苏格拉底只是通过他游历过程中的所闻所见,和逻辑思维形成了他的理论基础。释迦牟尼更是在菩提树下顿悟唯实。老子如何写出《道德经》更是一个千古悬案。但毫无疑问“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其中蕴含的哲学根基,要比“礼乐宗法”、“自由公民”等更加深邃与广阔。
首先我必定承认现代实证主义科学的先进性,也是我们研究问题的主要方法。但由于意识形态、政治正确、科学禁忌……等原因,我们能看到的科学文献大多是经过加工的。现代社会形态过于脆弱,科学中不可说的东西太多,不可做的实验也太多。而这些不可做的、不可说的往往又是事物的底层逻辑,缺少这些逻辑而只谈实质发现与实验结果,往往会让迷雾更加浓厚。甚至有些极端科学家推演出“地球牢笼”的外星人圈养假说。如果这类假说成立的话,那人类所有的哲学思想与科学研究都将失去意义,存在主义、享乐主义、犬儒主义可以是普世价值了。
一百年前李鸿章提出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如今又再次提出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可见历史的波动周期越来越短,波动振幅越来越大,我们眼前的迷雾越来越浓。旧的历史研究显然无法解决人类面临的新局面,旧的底层逻辑显然无法诠释未来的发展方向。
所以,我认为研究历史的过程中,古典哲学与现代科学一定是一对相辅相成的方法论。要从人类发展的底层哲学为切入点,以现代实证科学所揭示的现象为着力点,系统的、深入的、思辨的探讨问题,才可能在迷雾中寻找到前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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