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在过往的几个月里都在为五月迷笛作筹备。几个推杯换盏的朋友,一个小小的旅行计划,天南海北的人等着见面,一直期待着,迷笛就这么如期而至。
要说晦明变化,逝者斯夫,好像记得的只是前前后后说起迷笛时候狂躁兴奋的期待和向往,以及现在,仿佛什么都没经历一样的干燥心情,迷笛从手里滑过去了,三天没了,朋友四散。
说起来有些违和,与摇滚相违的失落与软弱。摇滚带来的不是理想希望与自由么,不是放纵恣睢与发泄么。每个人都在迷笛的场子里孤独着,因为音乐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无法与身边人共享。越孤独就越狂躁,发泄就越猖狂。嘶吼、挥臂,pogo断了脖子,circle-pit像个风车,脚背被踩到青紫,被倒下的人群一下压在底部死死不能动弹。每个过程都充斥极端疼痛与寂寞。大家都在努力宣泄,就像病症只在这三天不间断发作。
那些空空的啤酒瓶子,失纵的行为,奢靡的欢笑,肆意摆出的愤怒……男男女女苟且与大分裂,争吵与撕扯,相爱与相恨,都是被引燃的炮,都是倏忽漏气的大气球,滋着尾巴摇摇欲坠地就突然发作了。借着迷笛,一切成为可能,借着摇滚,一切都是机会。丑恶与单纯并存并且丝毫没有孰高孰低,pogo朝圣的人脸上不一定有330那次金属场里的圣光,身后生殖器磨蹭我的男人被我抽巴掌后在其他姑娘身上得到高潮,摸我屁股的男人恬不知耻地不移开手。我理解这极端的狂躁与无措,所以人不能被给予自由。
在狂暴的人群里我几乎没有完整听过几首歌,唯有老谢,谢天笑没有让我失望。我对他的每一首歌耳熟能详,他的古筝划拉到了我的心里去。我一边努力伸直手臂一边跟着他唱,然后总是想哭。没有人推搡我不怕倒下,好想挤到最里面去跳水,亲爱的姑娘们头发香气熏得我觉得美好又伪饰。后来的一天我安静在草地上坐了好几个小时,后来的一天我顶着强大的被遗弃感独自去听沉迷的孩子们唱歌。他们的声音和琴声一如既往让我迷醉。那是干净的,pogo是可以去掉所有杂念的,我看着孩子们腼腆地笑,认真地咬着下唇打鼓弹琴。让我想起许多年前自己一个人在高中砂石操场上来回跑圈,一圈又一圈,然后回到教室绝望地继续自习。那种既绝望又拼命向一线光撞过去的感觉,此生已经不可以再有。
迷笛给我带来两个亲爱的女孩子。她们美好得像刚熟的杏子,像清透澄澈的月亮。她们对我一见如故,亲切地挽着我的胳膊,陪我聊天说话挡风雨。有她们在的演出都是我真正觉得看进去了的演出,真正的朋友放在心里,就像拿刀来挖也挖不走的坚固。姑娘,我为你们笑、专注、用心、奔走、流泪,不论我于你们是什么,你们已经在我心里最牢固的位置,最里面最安全,谁也抢不走。
那些流离的夜晚,帐篷里冷到难以入睡。美丽的姑娘在身边和她的男伴悄悄小声说话,外面是若即若离的琴声和歌声。我们在安河桥北,我们彼此陌生但从不远离。我裹着睡袋看他们衣着单薄在一片帐篷布下欢快地喝酒歌唱,一片单薄的青春热血。我只觉得危险,今朝有酒今朝醉那么明天呢。一次次挥霍狂欢那么明天呢。我们终究还是要回到丝毫不浪漫的现实里去,我们的铠甲既然终究要找回来面对现实毫不留情的刺伤,那我们此刻又为何要饶恕自己放下,以后想起不是会觉得更加难过么。
今天你喝醉放纵,明天你花许久醒来。周而复始,循环循环。酒醉没有欢乐,酒醉带来太多失去与错误。忍心互相伤害的那一刻起就早已不再是朋友,那么,请让我们躲起来,把所有罪责都推给酒。
我不忍心看到朋友的眼泪,可是我害怕自己受伤。也许迷笛酝酿下真实自私的我暴露了。每一颗眼泪都是忏悔,每一次语言都是刀子。
早早结束迷笛离开风沙尘土飞扬的场地,没有拍照与留存,只有一张小小的撕破角的门票,也许我会留着许久。珍藏的是不再年轻的自己所遇见的温暖与拥抱,许多地方再也触碰不得,也许许多句子以后都不会再说。
我总是记得痛仰返场的时候,如潮人群依次全部坐了下来,在场地上安静地听着,就像星星升起来了,天使莅临。
记得沉迷的孩子们拘谨地接受专访,认出来我和我合影的时候笑的那么纯粹,默契一样再次拥抱孩子们,他们小野兽一样直白旷烈的声音在耳边鲁莽绽放。那一刻我真的觉得不再孤独。
记得大家毫无隔阂,一起喝一瓶水,毫无嫌隙地共享彼此衣服食物。
记得最后,陌生的男孩儿女孩儿为我想办法再次进了场地。离开的时候再次遇见他们,我对他们笑,他们看着我。他们这么陌生可是我却又一点都不对他们感到陌生——也许一辈子就只有这么一面了。他对我笑着张开双臂说再见,我们拥抱。只有迷笛才馈赠给人这样的财富。
时刻如此纯粹。
一直往南方开,一直往南方开。
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D 2014.5.4 从梦境与现实的交错点黯然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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