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病房里按了三张床,三个病人,加三个陪护的人。
我只好把陪护的床按在了门外的走廊里。显然,这不是倒头就睡的地方,我躺下来就打开手机,胡乱的码点文字。
在门口能够听到病房里一个大嫂的呻吟声。刚刚她的女儿泪眼汪汪的偷着问我:姐,你说我妈妈这样的病该怎么办?
我不去问什么病,因为在这里根本不需要问病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我不懂。我知道,此刻,这个妹妹问我这个问题,不是想得到明确的答案,她是在无助中寻求安慰和鼓励,这是我可以做到的。我说:积极配合治疗,乐观点坚强点,没有过不去的坎。
这话,听起来很空洞,但是对于一个很无助的女儿来说,我知道,它会很有力量,至少它是一种来自于陌生人的温暖的力量。
她慢慢的停止流泪。
今天下午,临床的一个姐妹也一直躲在走廊里哭,她在陪护她的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她和我讲述她的母亲的可怜和遗憾,我当然懂。但是还是劝她,接受现实,高高兴兴的陪伴母亲。
这是我的父亲第八次住院,一路走过来,我很明白,坚强和乐观对于自己和家人来说有多么重要。我知道,只有坚强可以挡住一切突如其来的困难,只有柔韧可以做好长久的痛苦的最后的陪伴。
现在,生活让我学会了很多,尤其是向死而生。
我也渐渐的学会把自己心灵的周围修筑起一道美丽的花墙。墙外的世界无论多么喧哗热闹,多么复杂琐碎,我都会守住花墙内一颗安宁的心,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尽好自己该尽的责任。这是我的成长。所以,面对生活,面对现实,我能让自己不忧不怨。
当然,我会脆弱。会在一个人的时候莫名流泪。我会允许自己在自己的心灵世界里柔软一阵子。
这一年,来多了医院,更加觉得生命的匆匆,更加觉得人的渺小和无助。也就更懂珍惜和感恩。
这里,每个病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种病痛都有自己的根源,他们每个人都曾经努力的活过,但每个人都一直没有学会好好爱自己。
我其实特别想写一部病人的专访录。我多么希望大家从他们身上看到生活的痕迹和生活对人无情的鞭打,我多么希望每个人都明白人生历程的苦短,学会好好爱自己。爱自己的心灵,爱自己的身体,爱自己的生活,爱自己的工作和自己的所有。
黑夜,很多病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在病痛中呻吟。白天,很多病人在清醒中,依旧有那么多和生命相比不足挂齿的忧虑和抱怨。我真的觉得医院更应该医治人的心理,让每个病人的精神先站起来。
明天,是我的生日。我没有打算在我的生日里举行什么仪式,孩子早就送了礼物给我,他们工作忙,不在身边陪我。母亲电话里嘱咐,让我不要回去陪她,她要趁着父亲住院的机会素静素静。平日里,大都是母亲在家伺候父亲,也真的很累的。我懂母亲的心思,就暂且不回去过生日。每年的生日,除了母亲,除了孩子,我想不起谁还会真正记挂我的生日。所以,我并不奢望生日仪式。但是,我却奢望心灵的仪式,我想在心灵的深处种满玫瑰花,对自己说:生日快乐!
下午的时候,我和妹妹说:明天,你来医院替我陪护爸爸,我不想在医院过生日。妹妹懂我,答应着。
是啊,这么多年,其实挺亏欠自己的。像我这样的人,家里家外,常常的是妈妈般的存在,男人般的存在。这些年,除了静下来一个人发呆的时候,一种小女人的情怀会油然而生,很多时候,我都是别人的大哥。
所以,这个生日,我特别想,一个人,举起酒杯敬敬自己,对自己说:这些年,难为你了,你辛苦了!然后把自己深深的拥抱。并期待,这个生日之后,每一天,都可以遇见更好的更女人的自己。
(于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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