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对于八十年代末的我来说,具有极其大的诱惑力。它那独有的外形,特别的清香,入口即化的甘甜,都如同一场遥不可及的梦,轻轻撩拨着我幼小的心灵。
那个特殊的年代,偶有驾驭牛车的小商小贩拉着满满当当的一车苹果在村子里吆喝。稍微殷实一些或者对孩子疼爱多一些的家庭,可能会拿出小麦或者玉米换上一些,让小孩子们打打牙祭,寻得平日里难得一尝的甘甜滋味。还有一个能吃到苹果的机会,那就是春节期间,走亲访友时,遇到家境富裕或者是待客周全的亲朋好友,往往会给上一个又大又黄的苹果。老实说,给的当即,绝对是不舍得吃的,一定会小心翼翼地拿回家,搁放在床头或者藏匿于箱柜之中,只为多看几天,多闻几次。直到馋虫周身泛滥之时,才会邀请一家人一起,每人分上或大或小的一块,然后吃得津津有味。鉴于此,在整个童年,苹果对我来说,不亚于今天生活中的奢侈品。
记得当时是深秋的某一天,一个邻村的小学同学找到我,问我要不要星期天跟他一起去一个已经被摘了多次、已经撤去看园人的国营果园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寻得几个被人遗忘在枝头的苹果。尽管我觉得希望极其渺茫,尽管这个果园距离我家有五六里地之遥,但我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要和他一起去。
偌大的苹果园,除了枝头还有几枚不曾零落的倔强的枯叶,一眼望去,毫无生机可言。刚一进去,我就想打退堂鼓了,肉眼可见的荒凉贫瘠,怎么可能还有悬在枝头的苹果?待我想转身离开之际,那个同学使劲拽住了我,信誓旦旦地对我说:“信我一次,一定会有收获的,我爸说过,千层网过,也有漏网之鱼。”听他说得文绉绉的,我才突然想起,他曾说过他爸是初中的语文老师。既然这样,来都来了,那就大海捞针,考验一下运气吧。
于是,我们俩一左一右、并排前行,一人盯着一行,眼睛斜视四十五度角,匀速向前走,到头再折回。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看我俩态度过于认真,还是那些摘果子的工人们确实有工作懈怠的时候,走了七八个来回后,我们两个竟然先后看见有大苹果悬挂在高高的枝头。看到已然不容易,想把它们摘下来,对于矮小的我俩来说,困难更是可想而知。第一反应,爬树。这对于当时的农村孩子来说,绝不是多大的障碍。但是,那悬挂在高枝的苹果,枝条细微,无论如何也无法承受一个孩童的体重。美味与安全比较起来,我和我的同学还是能权衡出轻重的。可是,谁愿意放弃近在咫尺的苹果呀。
那天,我俩为了把别人遗忘在枝头的苹果据为己有,可谓是绞尽脑汁。努力攀爬、使劲摇树、用土坷垃砸、拿枯枝条捅……即使累得气喘吁吁,可那又大又黄的苹果就是在枝头岿然不动。后来实在觉得无计可施之时,我突然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窝棚,那是平时看园人的栖息地。我们抱着仅存的幻想走近窝棚,只为寻得一件趁手的工具。待走到跟前,我同学一眼就看到了一根绑扎窝棚的长长的竹竿。天助我也,我们两人齐心协力,直到差点拆了人家的窝棚,才把竹竿解放了出了。
一杆在手,苹果我有。一个用竹竿慢慢敲打枝条,一个拿着衣服虎视眈眈地盯着随时掉落的苹果。就这样,我和同学两人,从上午到下午,在约莫七八个小时的时间里,几乎把整个果园走了一遍,我们足足寻得了几十个大苹果。你们可以想象一下,我俩除了吃得肚子溜圆,还每人用脱下的衣服扛回去二十几个又大又黄的苹果。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浅浅地明白了什么叫做努力了不一定成功,但不努力一定不会成功的道理。
回到家,当父母看到小小的我背着压弯了腰的一大包苹果时,他们那复杂的眼神,我至今难以忘记。原来他们不是惊讶我的能干,而是最担心我可能干了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在得知事情的原委之后,父亲惊讶地对我说:“那个果园那么大,你们这是走了多少路呀?”而母亲则一把把我揽在怀里,连声问我饿不饿?累不累?嘻嘻,饿与累,也抵不上这般“丰收”的喜悦呀!
此后的人生旅途中,每当我想起那个深秋的果园,想起那些被遗忘在高高枝头上的苹果,我就难以抑制地想起那份童真和执着。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勇敢地去追寻生活中每一颗可能获得的“苹果”,向着梦想坚定地前行,不惧荆棘,不畏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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