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夜里梦哭,白天人没精神。
[2]我的世界如同被封住了一样。
[3]对我的感情与其说是我的安慰,不如说是他的安慰,因他照顾我反使他自己觉得有个人可以关心,德国全是寂寞的人,谁也不在乎谁。
[4]没落的帝国尚在做着褪色的美梦。
[5]我想一个人不能太忙,认识的人再多,有了病痛还是自己一个人生病,不会有人有时间来管我。
[6]花开花谢无间断,春来不相干,唯有此花开不厌,一年常占四时春。
[7]我这个人很难,别人差,要看不起,别人强,又不服。
[8]每夜你上床时,一定要觉得——今天可真活了个够——那么你的一生都不会有遗憾。
[9]许多人一生只活一次,但我活了许多次不同的人生,这是上帝给我的礼物。
[10]我要改的地方很多,我都改掉了。这块顽石也被磨得差不多了。真希望回台湾一次,给我过过任性的日子,要吃要睡都可放肆,只有父母跟前永远是小孩子。
[11]昨日与朋友们去沙漠中开车奔驰,又见海市蜃楼、奇景,忽然危塔孤耸,忽而城郭连亘,劈空而来,超拔可喜,忽而大风吹去,缥缈虚无,是空是色,然后返虚入浑,化实为虚,色皆相空,可谓天下奇观,恐怖之极。
[12]这种“三毛文学”正如许多朋友所说,是别树一格,好似在听我说话,但是生动有余,深度不足,而我在“笔”上的确是写得活蹦乱跳,而内心是空空洞洞的,实在是退步。
[13]附近有一小镇,镇上全部西班牙人,人和气得像在天堂上,太和气太和气了,是糖做的一群老百姓,太好太好太和平的人了。
[14]每个人的归宿都已有定数,是难逃的。
[15]我现在有一种哲学,就是对于世上的一切都很淡然: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求不来。
[16]在这里,我学会了人生一个很大的功课,是我以前再也学不来的,就是“漠然”。对于一切占我小便宜、讽刺我、不理我、任性对待我的种种精神虐待,我都漠然或说淡然处之。
[17]学校是一种释放,在那儿,被别人当成一个“人”一样地尊重,是太丰富了。
[18]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我们小孩子讲孝顺,不过是陪在父母身边,并没有真的代做什么事情。
[19]有时候,我会变得呆呆的,呆呆的,觉得人生是一场梦。
[20]我发现,人在痛苦和快乐的时候,都是最寂寞的,这种心情,没有法子分担,说也说不清,说出来,别人如何表情都不能减少苦痛。
[21]人真是相爱容易相处难。
[22]爱情如果没有柴米油盐当然容易。
[23]一个人的一生,必然要有憾事,这才叫“完美”。
[24]我总以为,一个人,做人要“眼低手高”才是智者,我们心中不生幻念,才叫“落实”。
[25]上封信中我无意中说起心中寂寞,不是因为哀愁,而是觉得,好像在这世界上,没有另一个人,懂得刻在我灵魂里的那份欣赏、赞叹、平和、温柔与喜悦。在这样有魅力的一场生命之旅中,我好似总是一个人在狂喜,没有人能够去说?谢谢你在祈祷中记得为我,其实,这份刻骨的孤寂,仍是美好的。——一九八三年一月六日写给挚友丁松青(Barry)的一封信
[26]在西班牙我们常说“在夜晚哭泣便看不到美丽繁星”,我已经好久没有看星星。
[27]每当生命给我们太美的事物,我便总感到心痛和寂寞,当然也感到喜悦,只是不常。
[28]要成为一个简单的人并非是一件简单之事。
[29]独处永远是最重要的时刻。
[30]我虽热爱人,但我也热爱独处。
[31]你是知道这个社会的,你知道这块土地,在这里我们的物质生活虽然很舒服,但是灵魂却是逐渐凋零的。在这里,我努力想要快乐,但是我的灵魂却仿佛缺了角,我的美丽在这块土地上无法证明,生活是如此平庸,这种平庸跟我所追求的“平凡”是完全不同的。
[32]你知道每一个人都要怀抱梦想。如果没有梦想,他们只是为活而活罢了,但我不是,我热爱这种爱、梦想、体谅、平和,我一生都会在心中保有着梦想,它能鼓励,我安抚我。
[33]爱我少一点,但爱我久一点。
[34]今天我将自己的头发弄成这样,虽然看起来像个疯婆子,但很特别又充满艺术气息。我这个人不知怎的就喜欢里里外外改变一下,看上去就像头狮子。希望当我要离开前往美国时,能有勇气接受那样的分离,像狮子一样昂首阔步。
[35]某些快乐和悲伤是可以和别人分享的,但最深处的快乐或悲伤却几乎只能独自感受。
[36]回到加纳利群岛犹如走进一场消逝中的梦。
[37]我知道一切都已结束,随着死去的人,甚至连同还活着的人都一起结束了。
[38]Barry,在人生的旅程上,我们都是孤单的。我们可能会因为某些人,好几次地。中断旅程,但是当生命走到尽头时,我们都是孤单,我们都是一个人,我们都是孑然一身的。
[39]忽然间我觉得有些朋友能给我的好少,而我能给他们的也同样不多。
[40]读书可以使我们居陋室而海阔天空,这真是人生一大快乐和享受,而且,人是越读越有眼光的,等到你“十年寒窗”之后,那支笔一定可以“拿笔尾”——去写作,投稿,成为如同“杏林子”那样的作家。
[41]天下事无分贵贱、大小、高低,只要内心平静,我们不偷不抢,有什么羞耻?
[42]世上有了金钱就有了烦恼,我们不能离开金钱而存活,这真是很叫人无奈的事。
[43]中国大陆十三天,没有一天,眼中不冲出泪水来。故国家园,江山如画,一旦置身其中,恍惚如梦。而今不知真假。
[44]当时细雨黄昏冷春,寺中寂寂无人,三五游客绿枫石径不碍。
[45]写作最可贵的是:把心灵与朋友分享,把人性的光辉传扬给世界上的人,而不只是为了金钱。
[46]能够医生涂涂写写,三五知己看看欣赏,实是人生一乐。
[47]四月底(一九九O年)在西安下了飞机,站在外面那大广场上发呆,想,贾平凹就住在这个城市里,心中有着一份巨大的茫然,抽了几支烟,在冷空气中看烟慢慢散去,而后我走了,若有所失的一种举步。——一九九一年一月一日写给贾平凹先生的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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