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碗

文/静馨

离开家后，再没有看到外面的人舔碗。

小时候，吃完饭必然要舔碗，不论是吃了什么饭，吃完了都得把碗溜个精光才好。

舔碗可不那么简单，没有舔碗的基础，只会糊的满脸都是。小时候最怕舔碗，又最喜欢舔碗。

怕是因为每次舔碗总是拿捏不好舔碗的技巧，以至于搞的下巴、鼻子甚至额头上都会被糊上。

喜欢是因为，粘在碗底的总感觉它是整碗饭里的精华，格外香。

这种纠结的感情总让我在每次舔碗的时候，隐隐中多了一种仪式感。

---

那会吃饭吃的豪爽，学着大人的样子，随便圪蹴下来，把碗挨在嘴边，手持筷子，来来回回哗啦啦啦，吧唧吧唧，没一会功夫一碗饭就下肚了。

到了最后舔碗的关键环节，首先是要把衣领子掖起来，再把袖筒也跟着卷起来，这还不行，头发前帘也要往后缕上去，这才算是准备完毕。

下一步就是舔碗了。

大人舔碗大抵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放下筷子，双手捧着碗底，或者右手四指勾着碗底儿大拇指掐着碗沿儿，搁到眼前，碗不动头动，伸长舌头自下而上，由近及远呲溜呲溜地舔，大概五六下碗就舔干净了。

还有一种，比较高级的，筷子还在手里，一只手托着碗底，举到眼前，粗壮如算盘珠儿的指关节却灵便自如地转动着碗，转一下呲溜一下，再转一下再呲溜一下，耍杂技一般。

对于这种舔碗方式，我是打心眼里羡慕呢，可就是学不来，碗大手小，倒腾不开。为此，心里暗暗笃定，等长大了，也要那样舔碗。

大人的舔碗方式我学不了，准备再好还是会糊脸，所以自创了一套。

准备就绪后，双手捧着碗，仰起脸伸出舌，舌不动碗动，边转边舔，沿着黄釉粗瓷大老碗的碗沿先舔上一圈。

然后舌动碗不动，沿着碗的内壁和碗底再舔过去，来来回回几次，基本上碗壁残留的汤汁儿葱花屑就精光儿了。

即便舔的如此扎实，还是达不到大人舔完的效果，简直比水洗过比抹布擦过还要干净。

除了羡慕他们熟稔的技术，也颇为羡慕他们出色的大舌头，在碗底儿只旋转了一下便一览无余，鼻尖和脸颊并不挨碗沿儿。

所以盼着长大的心就更加切切了。

---

上了大学后，就再没舔过碗了。

外面的碗，要么是收口的，要么是快餐盒，舔碗得是家里的大老碗才行。

外面的碗，碗底要么是红色的油，要么是寡淡的水，连舔碗的心思意念就都没了。

所以，没见过外面的人舔碗。

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看家人舔碗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

胃口好像也不及以前，吃饭吃不出什么滋味来，单纯为吃而吃，吃的食物是丰富了，吃的尽兴的感觉却难找到了。

想舔碗，连同追忆和思念都舔进心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