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子于茫然之中，稍等片刻，山茶花已从对面向他走来。隔远处打量，一身
素装，并无艳丽之处。右侧肩上挂一条帆布口袋，左手握一个保温杯；一双单鞋
上脚，踩在地上踏踏实实；裤管处宽松，带些泥土，想必是经历了一段烂路。
这是他与山茶花的第一次见面。爱情从一段网恋开始，维持至今，当属奇迹。
每日里，电话往来频繁，直至夜深；短信回复更不拖延，甚至通宵达旦。爱慕之
心，可想而知。如此进行两年，终于忍受不住情长纸短的憋屈，于是便有今日。
山茶花身子娇小，性格含蓄，手腕颈项并无金银搭配；眉黛脸色，用妆甚少，
均不见胭脂水粉修饰；一头长发，乌黑细滑，笔直秀丽，飘逸之中总能见女神身
影。她见到华子颇显谨慎。华子上前给个拥抱，她果断拒绝。顺手从兜里掏出一
张照片，当着面立马对单验货。华子咧嘴一笑，见她心里正乐呵，便将大嘴皮子
贴近耳边低声细语。唇齿间一阵哄逗，终于对他服服帖帖。他揉捏着山茶花的手，
明显感到一阵粗糙。她掌中有茧，手背有伤，话里总是农活，句句不离庄稼。看
来这山里女子，能当家，会理事，勤恳不输旁人。
“走吧，吃饭。”华子轻言细语地说。
“跟我走呗，带你去占个便宜。”山茶花看着他，微笑中却遮掩不住女人心计。
华子点点头，故作正经。转身带上行李，随她而去。沉默之余，华子总是控制
不住心中美意，老想着转过头去看她——一阵不咸不淡的浅笑，稍纵即逝；一场
不惊不咋的窃喜，羞涩分明；一时半信半疑的犹豫，是有非有；一段亦忧亦喜的
心事，深藏不漏。
绕一个大圈，走进一处老旧的餐馆。餐馆不大，只能容五六桌人，屋里卫生
并不理想，难免让人心生嫌弃。两人进去时已经满座，多是一些附近摆摊的老头
儿、大妈，或者邋遢，或者满嘴污秽，或者一桌酒鬼，满屋子吆喝。华子建议另
寻他处，山茶花坚持让老板加桌，最后在沿街道的位置坐下。
华子喝一口茶水，把注意力再次放在了满座的食客身上。喝酒划拳、谈古论
今。有吹嘘，有抱怨，有喜有悲，有聚有散。衣冠随意，谈吐不拘。满脸的皱纹
老斑，沧桑尽显。
山茶花见他发愣，于是向他碗中夹去几丝牛肉，贫嘴一句，念道：“多吃点
牛肉，瞧你瘦得跟猴一样。”话中故带鄙视，看他如何反应。
华子也顺手给她夹上几截芹菜，笑着说：“女人嘛，就得多吃芹菜，不仅软
化血管，还软化心！”
山茶花突然红了脸，不再正眼看他。碰巧隔壁坐一个醉汉，听他这番话，顺
口念来：“这话新鲜，小伙子刚谈恋爱吧！”
此话一出，满屋的人都望过来。有人转身朝他起哄，有人举杯隔空敬酒，有
人走近与他搭讪，更有人临时加菜，定要一盘芹菜肉丝。一时间笑声不绝于耳，
闲谈四起。
山茶花彻底不搭理他了，只顾吃饭，唯有脸上笑容还在，自知祸事未起，实
属侥幸。
华子此时默然进屋，端一碗紫菜汤放于她眼前。见她不作声，华子索性改口，
叫她一声：老婆。山茶花顿时一个斜眼盯着他。瞧那眼神，颇为凶狠，然而眉梢
带喜，不足为惧。
华子顺手递上一只汤勺，厚着脸皮，说：“还是称呼‘妻’好，显得文雅。”
“文雅个屁~~”山茶花突然怼他一句，怒中藏笑，羞涩得很。
华子不以为然，只管呼来唤去。山茶花听顺了耳，自然默许他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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