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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则成说,左蓝给过他一种信念,但这种信念的力量,却是翠平传递给他

余则成说,左蓝给过他一种信念,但这种信念的力量,却是翠平传递给他

作者: 赵客缦胡缨v吴钩霜雪明 | 来源:发表于2025-01-23 10:16 被阅读0次

最早看《潜伏》,看的是余则成,那时候的宣传点是‘’孙红雷转型之作”,从切瓜砍人的地痞流氓变成了文质彬彬、步步为营的潜伏特工,反差很大,看着确实新鲜、稀奇。那时候电视里放老余摇床那一段,我妈还虎着脸让我早点去睡觉。

后来再看《潜伏》,看的是站长,气定神闲,挥斥方遒,把一个天津站当成了自己手里的一块橡皮泥,揉搓反复,捏圆摁扁,头顶写的是“凝聚意志,保卫领袖”,心里想的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嘴上说的是“党国栽培,个人表现”,其实大家都知道,那是“玉座金佛原理”和“斯蒂庞克定律”。

最近又看《潜伏》,看的是李涯、谢若林、陆桥山、马奎,天津站著名特产斗鸡、两根金条的分辨者、典型国民党中层官僚、还有绿帽·浪漫主义·拙劣马奎尔,甚至于小地主王金山、大汉奸穆连成等等,都能拉出一篇生动的人物小传。

一个好剧本,角色都是轮流火,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破圈了。

《潜伏》刚刚播出的时候,「翠萍」可没少挨骂。

挨骂的原因也简单,《潜伏》里个个都是人精子,一句话能说出八百个意思,只有翠萍是从太行山里来的老实人,又是从一线的游击队被临时征调,匆匆去了潜伏战场,一举一动都透着不适应,自然是手忙脚乱,频频出错。

从剧本创作的角度来说,作为余则成的搭档,余则成的手段越圆融,出错的几率越低,戏剧节奏越慢,而节奏越慢意味着可看性的降低,因此为了持续的吸引观众的热情,保持电视剧的娱乐性和紧张感,必须有角色要承担「出错」的戏剧张力,那这个任务只能由翠萍承担。

所以在角色属性上翠萍和余则成在前期其实是典型的“没头脑”和“不高兴”的组合,翠萍负责制造矛盾,拉高故事的起伏,余则成负责解决矛盾,推进故事的进度。

这是角色于故事里承担任务的不同,而不是两个角色之间有优劣之分。

今年又细细看了一遍潜伏,发现编剧对于翠萍的塑造其实是下了大力气的。

翠萍给观众留下的印象,多数是没头脑和鲁莽,但这种印象其实是错误印象,翠萍的没头脑事实上只是初入一个完全不了解的领域后的茫然无措,而非性格上的愚蠢盲动,而这份在进入敌后工作时所表现出的蠢笨,恰恰是其人物塑造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是绝大多数以翠萍这类女同志为主角的电视剧所无法表现的一部分。

翠萍代表的是个国产剧中日渐消失的角色——朴素的劳动妇女,土地里生长出来的女战士。

翠萍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潜伏人员,她来到天津站很大程度上是赶鸭子上架,硬顶上来的。

一个在大山里带着队员打游击的女队长,突然被扔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和一个从不认识的男人执行「假夫妻」任务,这也就是革命时期有坚定信仰的老前辈,心志不坚定的早就拒绝配合或者跑路了。

但翠萍没有,她接受了任务,并且努力想要做好。

关于翠萍的努力,编剧设计了一套非常精确的人物动作逻辑。

翠萍到了天津进了余则成家,睡了一觉起来,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出门游览天津城的花花世界,也不是折腾着要出去买东西,而是找灶台,她要给老余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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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非常生活化的设计,因为在翠萍的过往印象里,她要来执行「假扮夫妻」的任务,两口子搭伙过日子,那就要把小生活过起来,羊汤大饼那是偶尔开荤吃的,过日子就应该在自己家里自己做饭,但是翠萍又不熟悉城市里的做饭家伙,所以后来把饭做糊了,这一找一糊之间,翠萍这真诚、朴实但又和环境格格不入的形象就立起来了。

而此后,余家的「饭桌」也是一个重要的舞台,作为夫妻,余则成和翠萍在饭桌上吃饭、交谈、认字、喝酒庆祝、往红酒里下药、摆上红烛拜天地,饭桌承载了家庭和作战的双重任务。

而在后续剧情里,只要翠萍出现在家里的镜头里,就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只要镜头给到翠萍,她手上都在干杂活。

和晚秋一起聊天的时候,晚秋在桌子上坐着,研究自己新写的诗歌,而翠萍大马金刀地坐在小板凳上,正在串红辣椒呢。

和余则成一起在家,余则成在家里修家具,翠萍在旁边和老余一边说话一边也没闲着,拿着一块抹布擦楼梯围栏,干的特别有劲儿。

连死对头李涯都感慨:余主任家真是一派生活气氛呀~

余则成和联络站联系的时候,翠萍拿着食盆出去喂鸡。

一边喂鸡一边巡逻,替老余巡查周围的情况。

晚秋要自杀,余则成和翠萍冲到晚秋家里救人,余则成还在掏铁丝开锁,翠萍一运气,一脚飞踢就把锁踢开了。

这些都是编剧对翠萍这劳动妇女,这个女战士的细节刻画,只不过这些刻画很容易被观众忽略。

至于脚踢马奎、“强壮的男人”等等,这些情节更加戏剧化,然而好剧都是力从地起,翠萍的人物弧光,在一个一个小场面里慢慢丰盈起来。

对于「翠萍」这个人物来说,在对于情节的紧张刺激性逐渐消失,对人物的理解和了解逐渐增多,翠萍惹出的种种麻烦也逐渐被观众理解。

其实一句话就可以概括翠萍这个角色遭人诟病的原因——翠萍没有足够的时间成长。

余则成所在的敌后战线,和翠萍所在的游击战线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战场。

编剧用一句话概括了两个人的不同。

翠萍认为余则成在天津搞腐化、搞女人。

余则成则说翠萍不就是领着几个人打打黑枪吗?

我们可以设想,假如一纸调令,把余则成调去了山里和翠萍打游击,他能马上融入翠萍的战线吗,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编剧对翠萍的塑造同样如此。

翠萍在天津站除了笨拙地学习做一个陌生男人的妻子,做家务搞交际同时也在不停地摸索自己能担任的工作。

比如余则成从来没有指挥过翠萍要协助自己做电报工作,但是翠萍在发现余则成要听密码的时候,就自动自觉地开始学习协助,从给余则成端吃的,到主动拿过纸张焚烧处理,再到主动学习写字听密码,都是翠萍的成长。

而发现余则成有危险的时候,翠萍郑重其事地拿出一卷绳子,告诉余则成,如果有危险,余则成必须用绳子从后窗逃命,她会掩护余则成。

左蓝牺牲,翠萍的第一反应是埋怨自己在天津待久了,功夫都废了,那一脚的力气还是不够才给了马奎反杀左蓝的机会。

必须强调一点,翠萍在做这些工作的时候,并不是出自对余则成的男女之情,而是出于一个战士的责任感,和对于另一位革命同志的牺牲的痛惜。

翠萍始终是一个坚定的战士,她在脱离了熟悉的战场,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还要和一个陌生的男人朝夕相处后,心里是不安的迷茫的,但是她把这些埋在心里,依旧做自己作为一个战士该做的能做的事情。

但是她也确确实实是不舒服的,所以她才会共情「许宝凤」,因为翠萍在内心深处也觉得自己脱离了战场似乎就没有用武之地了,她也是渴望再次回到战场上杀敌的。

所以翠萍犯错也好,鲁莽也好,是源于她的背景的必然,而不是矫情,这是翠萍有别于其他电视剧里的角色的最根本的区别。

翠萍从来没有动摇过信仰,从来没有打算过妥协,从来没有拒绝过困难,在这样的情况下,翠萍却也没有失去女人的温柔的一面,照顾老余,掩护左蓝,保护晚秋,翠萍几乎都是以知心大姐的态度做这些事情。

如果说老余是能文能武,那翠萍就是能里能外,在慢慢适应了天津站的生活之后,翠萍为什么能和一众太太打成一片?

不全是因为老余,还有一个原因是翠萍身上那种劳动妇女能抗事的“劲头”是很吸引姐妹的,虽然翠萍总说“听老余的”,但是事实上遇到事情,翠萍是文能和晚秋聊八卦,武能跟着大姐暴打小三,丝毫不怵。

翠萍这个形象在近几年的电视剧里可能是独一份的,绝大多数电视剧的编剧似乎都对“劳动妇女”抱着某种偏见,要么就把她们写成纯粹的悍妇,要么就和“劳动”一点关系没有成了的娇小姐,编剧们完全忘记了劳动妇女是可以有女人味的,她们既可以上阵杀敌,也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家庭,而这样的人事实上才是当时的大多数。

第一次看潜伏的时候也不喜欢翠萍,等到她说出左蓝死之前听到她和余是假夫妻心里会美的,对翠萍就改观了。

等到后面,翠萍这段话彻底征服了我。翠萍擦着桌子说:

我帮县农会发过烈士证,一天发了二十多个。

那些寡妇没有像你说的那样,都撑得住。

太行山里的女人你没有见过?

余则成说: 怎么会没见过?我妈就是山里的,

翠萍说:你妈会哭哭啼啼吗?
  
余则成说:那当然不会了。
  
翠萍扔下了抹布。
  
翠萍说: 亏你还知道,参加革命的人谁没想过死,自己死都不怕,男人死了就活不下去了?
  
余则成意味深长地看着翠平...

在后来的旁白中,有这样一句话,也可能是余则成真实的内心写照:左蓝给过他一种信念,但这种信念的力量,却是翠平传递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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